水，一点点清洗面庞，露出无瑕的面容。
遍布伤痕的双手亦被洗净。
苏烟媚坐在不远处的树上，轻轻晃着双腿，手里捉着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把玩，望着僧人仍旧从容的模样，波光潋滟的绿瞳微转，唇角翘起，随手便将那条小蛇丢下去，让它去吓吓河边的人。
小蛇游曳向前，缓缓攀上僧人的脚踝，蛇头昂起，佯装要咬他时，那僧人仍旧毫无所知。
苏烟媚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一挥手，那条即将攀咬过去的小蛇便消失无踪。转过身，正欲离开时，河边突然发出"噗通”一声响。只见刚刚还在岸上的僧人，此刻已经坠落河中，挣扎两下，便开始不断下坠。
不知道那人为何眼盲，为何失去法力，但出于一些微妙的情绪，苏烟媚转头就去救了人。
将人捞上岸，苏烟媚便不再管他。
僧人浑身湿透，呛咳出喉咙里的水，等到落日余晖将他的衣衫晒干，他才继续拄起法杖前行，向路过的村落借宿。
纵使狼狈至此，僧人仍旧是镇定而从容的，好似遇到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安排，无悲亦无喜。
苏烟媚最是讨厌他这副模样。
曾经极尽所能地羞辱他，囚禁他，迫使他破戒，都没能让他出现多余的表情，折了他那身傲骨。
索性也没什么事，苏烟媚继续跟着他。
这一路上，僧人靠着给人诵经祈福，做些超度的法事，来换取饱腹的素斋。苏烟媚跟在他后面日日大鱼大肉。
曾经苏烟媚不给他吃素斋，故意将鸡腿塞进他嘴巴里，逼他破戒食荤腥。那人也坦然面对，直至后面嗅到腥味便觉得难受，更严重者，甚至会呕吐。一看见他，那副怎么折腾都神色不变的模样，苏烟媚平日里埋藏的那些坏心思尽数冒出来，故意在面摊上同他拼桌，将鸡腿摆在他面前。眼看僧人皱着眉却无可奈何的模样，苏烟媚难得地多了些高兴。她藏起那点捉弄人的隐约雀跃，支着脸，绿眸一眨不眨，专注于那张如仙神般圣洁的面孔。
苏烟媚还记得，他全身肌肤泛红，那双能看透一切晦暗污浊的琉璃眼，情不自禁淌落眼泪的场景。
在短暂的不适以后，对面的僧人举止如常，吃完那碗素面，继续拄着法杖往前走。
这一路风餐露宿，天黑以后，倘若没有遇到村落，僧人便会就地打坐歇息。二十年前，诛妖之风盛行。
僧人出身法净寺，法力高强，周围作乱的妖物，统统被他诛杀。他从雍城开始，一路做法事，诛妖邪，最后抵达京城。那是太子楚瑛肃清朝堂，拔除继后势力的第二年，老皇帝薨逝，年十七的楚瑛登基为帝。
彼时的苏烟媚，早已成了国师。
在之前的一年里，双方合谋，应对朝堂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苏烟媚将那个清俊有礼，喝醉了会抱着她喊姐姐，会伤心会流泪的少年，送上了至高的位置。
在楚瑛刚满十七岁，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偷偷爬过苏烟媚的床，献身于她。
楚瑛是未来的人间帝王，龙气磅礴，其元阳不逊于法力强横的妖王、仙君，苏烟媚也为这个十几岁，心思纯然的少年动了情。若非那僧人前往京城，当着楚瑛的面，揭开国师的真面目，她同楚瑛，或许真能相伴这短暂的一生。
那日宫殿里，僧人无声无息地闯入，同楚瑛说此地妖气甚重，言明对方被妖怪缠身。
当时的楚瑛，已经怀孕一月有余，还没有被诊出，只是相比以往更容易困乏些。
他腹中育有妖胎之事，也被僧人一口道破。那会儿楚瑛只觉得这僧人疯疯癫癫，可在苏烟媚寻来时，眼睁睁看着她被法杖击中，原形毕露，化作一条翠绿的大蛇，像是被无形的牢笼束缚，再难上前一步，柔软的蛇身在其中不断扭曲挣扎。
身为皇帝的楚瑛，难以接受枕边的爱人是条蛇，更无法接受腹中育有蛇胎。他也无法真的看苏烟媚去死，勒令僧人放了她，拿走僧人给予的堕妖胎的丹丸，便回过头，不再去看她。
楚瑛以身体不适为由，强留了僧人三日，这期间，那颗丹丸却迟迟没能服下。
他乔装找了宫外的医者，连番寻了几位，都确认是有孕的脉象。自那日将苏烟媚赶走，楚瑛便开始后悔。
她虽是蛇妖，却从没有害过他，偏偏因心中恐惧，信了那僧人所说的妖气缠身，命不久矣。
这个同她的孩子，楚瑛更是不舍。
时间拖得越久，楚瑛便越难下决断，最后装作吃下去，实则暗自碾碎那颗丹丸。
僧人看出妖胎未堕，但无法强行干涉这桩因果，算出对方命中有此一劫，也只能先行离去。
然而在离开京城以后，僧人便被数位妖将设下天罗地网抓住，随后囚禁于玉京山。
从被蛇族找回去，苏烟媚还是第一回被打回原形，又在楚瑛那受了情伤，她将这些统统算在那妖僧的头上，向凤瞑借了人，将对方狠狠教训一番，还锁了他的本源，带回去继续磋磨。
玉京山囚禁的那三个月，从最初的百般使坏磋磨，到后来强迫的风月旖旎，直到苏烟媚觉得狠狠报复够了，便将人丢出妖界。担心那人恢复法力，会找上玉京山，苏烟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