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织听完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
宿傩还没有犯下弥天大罪,仍然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大魔王,因此一切还有转圜之地。宿傩还年轻,性子没有定型,细心教导的话,说不定还能够积极从善。
宿傩看着香织的动作,心头不喜。
他不明白香织为什么将善恶看得这么重要,人生在世难道最重要的不是自己高兴那?
在这混乱的十年里,宿傩早已看清了一切。
在灾难面前,几乎没有人能够维持所谓的风雅和风骨。
即便是在自然灾害面前,能昂首挺胸慷慨赴死的人,.在面对饥饿时,也一样会为之屈服。
食欲,一种低级又本能的欲望。它不被高位者重视,却能够掌控一切。
所谓的人性,在食欲面前不堪一击、可笑至极。
在大灾年,除了皇族贵族之外的人,要么跪在地上祈求神明的垂怜,要么就是将屠刀转向他人,将他人变作食粮。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在生存面前,善恶什么都不是。
安心的香织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紫狐神社很宽敞,而且角落里竟然备有草席,而且是两份,她在其中一个草席上躺下,然后问宿傩:“你还不休息吗?”
香织神色十分天真,看起来一点烦恼都没有的样子,看的宿傩都有些嫉妒了,毕竟他刚才想了那么多。
这两张草席本来就是里梅给宿傩和他自己弄的,此刻香织正占据的,正是平日宿傩睡的那张草席,宿傩于是就在原本里梅没睡的那张躺下。
半夜归来的里梅:“……”他找了个角落抱紧自己。
次日香织又去了橘家,试图从千鸟姬的口中知道其他有大魔王之名的存在。
千鸟姬自从香织回来之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原本整日里酗酒,如今饮起茶来,也不再不修边幅,整个人打理的整整齐齐,虽不及昔日云鬓花,但看着也是清爽可爱。
听了香织的疑问,千鸟姬露出思考之色,点了点下巴:“这就要看您想知道的是世俗的魔王,还是世外的魔王了。”
“世俗?世外?”
“所谓世俗的魔王,自然是指那些嚣张跋扈的朝臣大将,这些人随时有起兵造·反之嫌,不管是对于天皇还是对于百姓来说,都是不安定因素,因此也会被叫做魔王。比如……”千鸟姬忽然说不下。
香织眨了眨眼,没有深究:“那世外的呢?”
“就是一些传说中的存在,谁也不知他是否真的确有其人,比如……”千鸟姬虽又拉长了语调,但跟方才如鲠在喉的模样又有所不同,像是说书人想要故意吊看客的胃口。
香织从善如流:“比如?”
“比如那传说中的‘祸津神’。”
“祸津神?”
“对,祸津神。一个打知道从哪儿来的神明,他横空出世,力量无穷,却并未入八百万神明之列。传说只要向他祈祷,希望致某人于死地,那人便会死于非命,也就是被这位神明取走性命。”
“毫无理由也能被取走性命?”香织发问。
如果是祈祷者备受欺压,无以自保,而不得不向上天祈求的话,那么此神也算是善神了;如果是不由分说,谁祈祷就实现,谁的愿望的话,那这神很容易助纣为虐。而且这样一来,祈祷和诅咒就难以区分了。
千鸟姬地答案是:“对,毫无理由。听说这位神明本来就嗜好杀戮,能力又强,想杀谁就杀谁,所谓的祈祷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狩猎的目标罢了。——所以我才说他是‘世外魔王’。
“我知道你们阴阳师对神神鬼鬼的事情感兴趣,想必你口中的魔王也绝非是世俗存在,比起那些叛乱者,你应该更关注的是这种存在吧?”
不知道为什么,香织觉得千鸟姬的神色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暂时顾不上细究,她问起祸津神的下落。
“神明的去向,我等凡人如何知晓?”千鸟姬说,“不过啊……”她眼波流转,“听说只要向他祈祷,他就会出现。”
“祸津神吗……”香织喃喃自语,“他的本名是什么?呼唤的话,应该需要用的是真正的神讳吧?”
千鸟姬轻声唤出那个名字:“‘夜斗’……他就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