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崇原回到后厨,迎接他的是下属探究的目光。
一种熟悉的疲钝感攫住了他
他言简意赅:“一位认识的人。”
下属们知道消息后并没有很大的反应,不讨论老板的私生活是他们应该恪守的边界,况且看见老板那张阴沉的脸,谁还敢窃窃私语。
后厨重归有序的嘈杂。他拧开水瓶,灌下大半,却始终冲不散胃里那点莫名的发涩。
理智在不断告诫他:不必在意一个寻常客人的评价。
她只不过是个口味有些挑剔的客人罢了。
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她用餐时满足的神情。
他甚至冒出一个更荒谬的念头——那杯饮料,也能换来同样的表情吗?
…
苏亦水猛地一颤,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冰杯差点脱手。
这声音来得太过突然,苏亦几乎能感受到空气振动的那一丝微痒,轻轻拂过颈侧,她近乎本能地起了鸡皮疙瘩。
梁崇原看见她那红的不着边际的耳后,有些惊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勇气面对一个人直接热烈的赞美,以及那无法回避的视线。现在想想,挺蠢的,他就这么离开更是失礼。
“是吗?”苏亦水回头看他,卷卷的头发和煮熟的通心粉一样光泽有弹性。
明明是好心提醒,苏亦水却产生了歧义。
她心虚的厉害,霸道地把锅甩给空调:“室内温度太高了,有点热。”
梁崇原也没继续揭穿她,只是用惯常的语气说:“如果觉得不够,可以加。”
「这应该很特殊了吧?」苏亦水正在用表情与施可然对话。
「他以为我们是大胃王来的吗?」施可然打起手语。
苏亦水小幅度地摆了摆手,假装矜持:“谢谢,不用啦,我们吃得很饱。”
“嗯。”
又是没有预兆的。
他离开了。
苏亦水一头雾水,有点遗憾。
——所以,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还想多看他一会儿呢。
两个人的就餐结束,正打算买单离开。
苏亦水问:“然然,你有带笔吗?”
“带了带了。”施可然坏笑着把笔递给她,“你想干嘛?”
苏亦水抽出一张干净的餐巾,在上面写写画画。餐巾右下角是那种凹凸不平的印花,印着餐厅的名字“ Le Curieux ”。
餐巾的质感并不粗粝,纤维也不明显,墨水只是晕开了一点点。
苏亦水把纸巾压在玻璃杯下面。
“哦?留下联系方式啊。”施可然看穿了她,“苏亦水你是小学生吗?不会还把自己Q·Q号写上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苏亦水懵懂地眨眼,“我留了微信。”
八百年前的韩剧霸总套路,被现在的她搬出来用,真够过时的。
施可然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临到最后,她还是怂了,没好意思真把纸巾压在杯下,而是默默收进了包里。
苏亦水也是第一次追人,哪里知道轻重?
苏亦水把施可然送上出租车,拍下车牌照后,安心地走回家。
餐厅离温水湾三号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雨收敛了声势,只留下满地潮湿的证据,街道上车轮趟过时,溅起的水花,令人生惧。
苏亦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超市,购买了一些锅碗瓢盆和调料。
她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自言自语:“他应该不讨厌我吧?可能还有一点点好感?不然这么温柔干嘛?”
或者,他只是出于礼貌,可明明语调很暧昧。
“梁崇原,你这样真的会让人产生误会的!”
苏亦水有些郁闷地把最后一袋猫粮装进购物车后结束了购物。
她不是一个会把情绪问题留到第二天再解决的人。
温水湾三号的小区建设很人性化,有专门遛狗的公园草坪,也有给流浪猫的短暂的庇护所。
苏亦水刚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直想找机会投喂,正好在他们那栋楼的木香花花架底下。
九月初的天气,不适合木香花生长,雨水多到花叶絮不下,风一吹,雨珠便会随机抖落在过路人的头顶。
苏亦水恰好是这个幸运儿,她弯下腰,把猫粮倒进了自动喂食机里。
她蹲在木香花架边上,静静地等待着。
等一只流浪猫,也在等一个人。
很快,猫粮的香味勾引了附近的方圆十里的猫猫们,它们都围着食盘,接受来自苏亦水的投喂。
苏亦水把胳膊支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向它们,享受这幸福的黄昏时刻。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猫条,勾引其中一只被挤出来的小猫咪。
“咪咪,我这里有吃的。”
被雨水打湿毛发的小猫,看上去瘦骨嶙峋的,着急地舔舐猫条。
“别着急,这边还有罐头。”
苏亦水克制住摸它脑袋的冲动,从包里拿出猫罐头拆开,把极易划伤舌头的盖子拉开,放在它边上。
小猫低头乖乖地埋头苦吃,没过多久,罐头就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