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碰了下郑云朝的肩,“喂,郑少爷,睇清楚啦,有。”余下十几个八卦的少爷小姐们纷纷凑近,“边个啊。”周欣仪指了指,“诺。唔好畀(让)我听到你地呀(你们的)心碎声。”无论男女,今晚的唐小姐令所有人陌生,她从没对哪个异性有如此耐心,或者,没人见过她略带怯意的笑,那分明是沉浸在恋爱中,泡在宠溺里的状态。大家对她的大概印象是漂亮,趾高气昂,嚣张,尤其瞧不上追她的公子哥们。郑云朝记得,他有次送她多头玫瑰,转手被她扔出去,第二天再追问,大小姐说不钟意,好丑,污遭邋遢,说话时正眼不带瞥人的。有人直言不讳,以她的脾气指定孤独终老,她看不上全地球的男人,眼界高得离谱。别提喜欢了,恐怕没谁能让她有耐心,端正地坐下来,不再用鼻孔瞧人。
这一条坚信至今的理论,在刚才的一瞬被彻底推翻了。周欣仪乐得开心,喝了口酒,“你地(们)追唔(不)到手,就唔好眼热(眼红)到徙拒喇(诋毁她)。”
郑云朝冷冷地瞟她,和几个朋友转身走了,步伐极快,逃避什么似的。周小姐笑出声,为菲菲开心,也听一些男人在破防地拈酸吃醋。他们嫉妒,他们不甘心,却只能动动嘴,说这对走不长远,迟早要黄。周欣仪翻了个大白眼,“切。人咄可以长长久久。”菲菲说,这场拍卖她老公会来,既然没瞧见哪个丑的,想必那位便是正宫了。
唐小姐从小在蜜罐子里,生长在众星捧月的环境,自然造就了高不可攀的个性。站在顶端,不落凡尘,像高原盛开的绿绒蒿,悬崖峭壁,天地界限之间,无人能摘,无人敢摘。
那么,与之匹配的男人一定和她相同,都站在高处。女孩子带着他上楼梯,经过几道玻璃门,七拐八绕,终于到了目的地。类似于轮渡的甲板,离海面很近,周身萦绕着咸湿的海风。她抬手一指,眉眼弯弯,像挂在夜空的一轮月,“好不好看。”傅程铭搭着栏杆,顺她指尖望去。浮光跃金的墨蓝色海面上微波荡漾,游走着几座航船,对岸高耸矗立的建筑如茂密森林,层叠交错,万家灯火印在天幕穹顶上,像黑绒布点缀的黄金和钻戒,远比璀璨繁星要抓眼得多。他二十多岁年轻时至今,看过无数次的维多利亚港,和她爸爸,和一些往来的朋友。第一次看,比较惊艳,慢慢地到后来就心觉乏味,不过那样儿,商业建筑,北京也有的。
但此刻,他观赏着,心里滋味大相径庭。眼前的景,比从前哪次都要适宜。他不像身旁的女孩子,为了看一处好风景,不惜盘踞一块偏僻的“基地”、不嫌麻烦地走一段距离,再吭哧吭哧爬上来。三十四年,傅程铭对所谓的景色无感。他虽去过很多地方,但都是出于工作、出差或公务,下属、秘书和当地领导们招待迎接,带他去看看那些标志景点全程车接车送,效率第一,司机不会多绕一公里,不做无用功。他在轿厢里,随意瞥一眼,就算看过。
响起一道轻细的声音,“我在问你呀,好不好看。”傅程铭的目光从海面挪开,侧眼看着她,看她鬓角漂浮的发丝,颧骨泛起的飞红,粉乎乎的,神情已有娇憨的醉态。“好看。”
她镶碎钻的美甲指向某个大楼,说自己哪年哪月参观过,和爸爸一起。说航行的船,她有次坐过,但那天香港下了雨,黏腻的雾气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那会儿十岁,直接耍脾气大闹,哭出了声。傅程铭只一味注视她,看她说得尽情投入。她滔滔不绝,他静静地倾听,时而附和一两句,引出后话。大楼里怎么样,什么集团?很遗憾,后来呢,雨停了么?她掌握着话题主导权,他陪衬,喜欢听她分享这些。木地板上有两条虚虚的人影,眼下,影子重合在一起。傅程铭从背后抱住她,唇贴到她耳边,“喝醉的人都喜欢讲这么多?”唐小姐受不住痒,缩起脖子,艰难地转头看他,“你不想听了。”他寡言,俯身吻住她的唇瓣,把她喉咙里的话尽数吃进去。她并拢发软的双腿,极力仰头配合着,手扯上他的领带作力量支点。唐柏菲想说这里毕竞在外面,要不还是等回家吧。但口腔的舌尖已长驱直入,裹着她的,把她搅弄得混乱。将站不稳了,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背,牢牢搂着她,给足了安全感。他像庇护她的港湾,挡下凉风,皮肤隔着西装带给她温热。她一切的感知触觉都放在傅程铭身上,从此时,直至傍晚。潮湿的初春,有雨寒凉,滴滴答答,在玻璃窗上淌下一道道雨痕。她仰倒在床上,不披挂任何,黑长发散开,织成密集的网。被他深递进去送上云端时,她身心都像雨丝,湿淋淋地化在沥青路面。鼻端因涌来的生理性泪水而发酸,流到唇瓣上感到一点咸。于是,她连同泪和将要冲破嗓子的叫声咽下去,压抑在胸腔里。说的唯一一句,是她惺忪着迷恍的眼,难耐地,“明天我送你。”“不用起那么早,"傅程铭低沉着嗓音,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她伏在他臂弯上睡去,发顶抵住他的下巴,脸色的涨红久久不褪。第二天傅程铭要走,她没力气起床,只缓缓睁开眼,视线里朦朦胧胧。好像只睡了几分钟天倒亮了,他神清气爽,身姿笔挺,和昨夜完全不一样。尤其是眼睛,他晚上是不清明的,还爬了些用力后的红血丝。他看起来像极了清心寡欲的人,一本正经地,轻手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