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四, 天蒙蒙亮,微曦破云出。
墙外嘈杂的声响将傅娆吵醒,她眼皮沉沉, 怎么都掀不开,似有光亮射入, 她窝被褥里懒懒侧了个身。
秋香早早醒来, 掀开珠帘往里一探, 见傅娆睡得沉轻轻将珠帘放下, 干脆抱着一箩筐针线窗下整饬,过了半晌,天光已亮,突然见里传来呕吐的声音, 她立即将篓一掷,迅速折身进去。
“姑娘!”
傅娆已伏塌前往痰盂里吐酸水, 秋香一边帮她顺背,一边给她擦拭唇角,待她缓过来, 又搀着她靠引枕, 递来一杯热水暖肚。
傅娆吐得头昏脑涨,恹恹地闭目喘息。
须臾廊庑外传来郑氏细碎的声音, 想是带着桃一路过来。
傅娆沉沉地晃了晃神, 强撑着坐起, 朝掀帘入的郑氏露出一道笑容,
“母亲, 这么早起,可是有事?”
郑氏斜斜睨了她一眼,含笑往她塌前一坐, 指了指外头大亮的天光,
“天都亮了,哪早了?对了,娘瞧着你这几精神不,莫不是梦魇了,正今娘要去庙里替你父亲捐一长生牌,趁着年前将这事办了,你随我一道去大报恩寺,去去身上的颓气。”
傅娆闻言先是皱了皱眉,后想起要给父亲立长生牌,也不放心郑氏一人去,忍了忍道,“行,那母亲稍候,我收拾便随您出行。”
郑氏格外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先去打点行装。
除夕将近,国监早已放学归家,傅坤近来皆府上温习,今难得郑氏傅娆一道出门,他这唯一的男丁自然骑马相送。
一行人车马相随,没多久便赶到大报恩寺。
傅坤瞧见寺前人山人海,不由奇,吩咐春莱道,
“你去打打,今寺中可是有事?”
春莱立即往山门口迎来送往的僧跑去,
傅坤下马,广坪寻了一处停车,吩咐护卫将马车拴,亲自搁置马镫,扶着郑氏傅娆下车。
少顷,春莱气喘吁吁跑了回来,露喜色,
“夫人,咱们今来得,说是大报恩寺的普陀大师回京,这位大师以相着称,今城中不少官宦夫人领着少爷姑娘来此,想请普陀大师批命。”
郑氏闻言满脸惊喜,拉着傅娆的手连声道,“,太了,正给你们俩算算命,一个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另一个能不能高中?”
傅娆姐弟闻言露苦色,
郑氏不理会二人,拉着傅娆便要往里走。
傅娆悄悄将手从她掌心拖出,嘟着嘴撒娇道,
“娘,您别急,这一时半会也轮不到咱们,您不是要给爹爹设一长生牌么,咱们先把这桩事办,下午再去看相不迟。”
郑氏摇了摇头,坚决道,“不成,你爹爹的长生牌不急一时,咱们先去相,这普陀大师可遇不可求,桃快些去打,普陀大师何处下榻?”
桃冲着傅娆做了个鬼脸,笑眯眯蹦开了。
过了片刻,桃从人群挤出,败兴归,
“夫人,奴婢打到了,普陀大师集贤殿看相,可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得有大报恩寺高僧手刺才行。”
郑氏闻言大感失望,默了半晌,摇头叹气道,“先去给你爹爹立长生牌吧。”
傅娆傅坤倒是如释重负。
一行人越过人群进入大雄宝殿,殿内禅烟雾饶,聚满香客,知客僧忙得脚不沾地,后来磨蹭了半会,总算有蒲团空出,母三人连忙拜了佛,又前往侧殿捐了香油钱。
傅坤见傅娆神思不属,只当傅娆困倦,便上前搀住郑氏,“娘,姐姐累了,让她这里歇一会,陪您去立长生牌。”
傅娆不放心,傅坤坚持,“姐姐,我长大了,也该担点事,姐姐以后少操些心。”
傅娆失笑,抚了抚耳鬓的秀发,露出疲惫的笑容,“行,我去观音堂等你们。”
郑氏望着她叹几声气,只觉心中忧虑烦闷,先一步迈出门槛。
傅坤冲傅娆笑了笑,立即跟上。
钟嬷嬷留家里,只有桃春莱跟着郑氏。
傅娆并未急着离开,是循着郑氏傅坤迈出廊庑,扶着廊柱眺望二人的背影,只见傅坤一路郑氏有说有笑,高瘦的个,漪漪如竹,已有几分异同龄少年的沉稳。
傅娆许久方才回神,扶住秋香的手臂,有些吃力道,“咱们先去观音堂,我想给孩求个平安符。”
秋香道是,她一道绕开人多的大雄宝殿,往西折过一个院落,上到西边游廊,往大报恩寺后院的观音堂走去。
这边人少,路过一佛堂,偶然见里窸窸窣窣传来一些说话声。
“你怎么这里?今太皇太后来大报恩寺祈福,你不去宝殿伺候,来这偷懒?”
一道年轻的嗓音笑嘻嘻回,“这等美事哪轮得到我?东院那些师兄弟们个个抢破了头”不等那年长的回话,他又拢着袖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往那闭目打坐的僧人觑道,
“师兄,太皇太后驾临,给潭州瘟疫祈福是假,给沈姑娘批命怕是真。”
那年长僧人闻言,眉头一蹙,睁目低斥道,“慎言,皇家之事,轮不到你置喙!”
“这有什么?”年轻僧人似不满他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