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凶狠的眼神一下子脆弱下去,就像是极冷,他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腿,把自己缩了起来。
“这次好真……”他没有理会时寒黎,仿佛她只是个普通的npc,只是兀自喃喃,“怎么会幻想出这种情况,不应该,我不想和她讨论这种问题,消失,统统消失,这段重来……”
他说着紧闭上眼睛,整个记忆碎片开始震颤起来,时寒黎沉默地望着他,任由周围的环境坍缩消散,他们回到了空白的精神世界。
她的手一直搭在殷九辞的肩头,从记忆回到现实,他的血肉也明显地削减下去,就和外面的身体一样,摸上去只能握到一把骨头。
察觉到她的触感始终停留,殷九辞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他坐在地上仰头,正对上时寒黎的眼睛。
“这不可能!”他尖锐地出声。
他定定地望着时寒黎,忽然慌忙去摸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时寒黎没有动,任由他紧紧把她的手握在手中。
殷九辞倒抽口气,颤抖地顺着胳膊又往上捏了捏,然后他整个人跳起来,颤颤巍巍,极度小心地伸向时寒黎的脸。
时寒黎还是没有动,殷九辞却在摸到她的脸之前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缓缓地收回手。
他哭了,没有嚎啕大哭,眼泪却如决堤的河流,他闭上眼跪坐下去,哽咽着把时寒黎的手背贴向自己的脸。
“我终于能把你想象出来了。”他近乎无声地说,“只要不进记忆,我就见不到你,现在你终于能出来了,不过我怎么会想出你问我这种问题?我怎么会怪你关不关心我?莫非在我潜意识里居然在纠结这种问题么……我真是个混账。”
他到现在还以为时寒黎只是他想象出来具现化影像。
时寒黎蹲下/身,用指腹抹去殷九辞的眼泪。
“既然那么想看看我,我就在这里,你为什么要闭着眼睛?”她说,“睁开眼,看着我。”
殷九辞的眼泪流得更凶,他用力地抿起唇,用力地摇头,“不,求你……”
时寒黎已经看出了他的症结,她狠下心,直接抽回自己的手,冷酷地说:“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走了。”
“不!”
殷九辞大吼一声,他恐惧地睁开眼,泪珠坠在睫毛上,他什么都看不清,他连滚带爬地向前扑去。
“求求你别走,求你,都是我的错,求你别走……”
他哭得克制又凄惨,连哭声都不敢放大,只能哽咽着对时寒黎伸出手,是祈求怜悯的姿态,他甚至不敢去动时寒黎,哪怕他以为这个时寒黎只是他的想象。
时寒黎眼神变了变,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毫不犹豫地握住殷九辞伸出的手,强行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迎着他恐惧哀痛的目光,她坚定地说:“我的死不是你的错,哪怕你重来一万次也阻拦不了我,我一直那么我行我素,你了解我,不要把我的死归咎在你自己身上。”
殷九辞瞳孔震颤,他呆呆的,似乎完全没听懂时寒黎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幻想你对我说这种话?”他使劲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不但幻想我责备你,还幻想你给我开脱?我……”
他又扬起巴掌,这次被时寒黎一把抓住。
“殷九辞!”时寒黎厉喝,“你能想出和你记忆中不一样的我吗?我不是你的想象,也不是你的记忆!”
“你怎么可能不是?你就是!”殷九辞终于崩溃地大哭,“你这个傻子,从来不会把错误归咎在别人身上,永远只知道自己去扛起一切,你当然不会怪我,当然不会回头看我,你只会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走到我看不见你……”
他眼泪纵横,狼狈凄惨,却紧紧地握住时寒黎的手,似乎那是一个乞丐最后拥有的一块馒头。
“我心疼啊,时寒黎,我知道那是你自己选择的,但我好心疼啊……”殷九辞哭着说,“他们管你这叫牺牲,但你这是自杀啊……你不是死在战场上,不是死在任何一个难以战胜的怪物手中,你死在了所有人的期盼里,死在你自己手里……明明你比谁都想活,比谁都有能力活下去,我受不了,我一想到是你杀死你自己,我的心就要裂了……但我甚至无法为你报仇……我该死的无法为你报仇……”
时寒黎的眼睛渐渐地睁大。
时寒黎有个特殊能力叫自我愈合,只要她认为她自己没死,那她就能无限地再生,但是在那场大火里,她真正地死了。
一直以来最执着于活下去的那个人,亲手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殷九辞最大的痛苦不是源于时寒黎的死亡,也不是源于她逼迫他去拯救世界,而是他深深地意识到这场死亡最大的凶手,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杀死时寒黎的是任意一个人,他都能让对方血债血偿,把他碎尸万段,但杀死时寒黎的是她自己,他只能日复一日地煎熬,把唯一的错误归咎于当初没能阻拦时寒黎离开的他自己。
“……没事了。”
时寒黎笨拙地把殷九辞抱进怀里,就像阿依苏曾经安慰她那样,轻轻地拍着殷九辞的背,摸摸他的头发。
“无论是谁的错,我已经回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