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第二天,无事发生,但有人生病了。
第三天,傅家甸有十几户人家死绝,但苏家人并不知道。
第五天,一大清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家人隔着围墙,就听见外面哭声震天。
苏家旁边的两条街在短短一天之内,出了四趟殡。
整条街哭声震天。
有好事的小子爬到墙头往外看,只见光秃秃的大地上,黄色白色的纸钱铺满了一路,街上乱哄哄的,都是穿着麻衣、头戴孝帽的人。
这些死者死状高度相似,尸体上都有黑斑。
有眼尖的小子大呼一声:“哎?那不是老孙头的孙子吗?”他伸出手,对凑在人群旁边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叫唤:“小宝,过来,过来……”
老孙头是给苏家的马送草料的,经常来往,与后门的人都相熟。
他的孙子小宝生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有时候跟着老孙头一起来,苏府的人喜欢拿糖和果子逗他玩。
小宝抬头看见是熟人趴在墙头上叫他,立马颠颠地跑过去了。
小厮问道:“哎,那边的,是你们家的吗?”
小宝点点头:“对,我爷爷死啦。”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了”,以前老孙头也会隔两三个月就出去几天,去草场看生长情况,收购草料。
甚至觉得家里闹哄哄地,又是请道士作法,又是停灵、摔盆、供香什么的挺有意思。
苏家小厮大惊:“啊?!!怎么回事?前些天见着还好好的。”
“是黑脖子病。”
“黑脖子病是什么?”
小宝对着自己的脖比比划划:“爷爷的脖子,全都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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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近的距离出现病死的人,苏家上下再也没有一个人再对少奶奶的禁令有什么意见了。
他们无比庆幸少奶奶见微知著,当机立断,不然按照往年的习惯,现在还没有开始囤菜,他们必须每天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出门。
在苏家人待在安全的大宅里,吃着提前囤好的食物时,外面已经天下大乱。
鼠疫带来的死亡不是一个接一个,而是一群接一群。
依托中东铁路而繁荣的傅家甸变得安静,满是奢华洋行的中央大街也空无一人。
只有圣·尼古拉教堂里人头攒动,坐满了前来祈祷和忏悔的人们。
里面不仅坐着沙俄人,还有中国人。
反正都是神,管它是哪家的神,拜完佛祖菩萨,再拜拜上帝,谁知道最后显灵的会是哪位。
没有用……完全没有用……
屋子里、路边,到处都能看到布满黑斑的尸体,今天去替别人收尸的人,过两天兴许就成为倒在地上的尸体之一。
东三省总督锡良派了两个北洋医学堂的医生过来防疫。
他们只知道引起死亡症状的病是鼠疫,便请锡良下令,要求全城灭鼠,家家户户行动起来,处决了近万只老鼠。
但是得病、死亡的人越来越多。
东北一直以来都有“五仙”信仰,老鼠正是其中的“灰仙”,有谣言说是有人打死了灰仙大姑奶奶最疼爱的小孙子,这是灰仙大姑奶奶的报复,不仅不应该捕鼠,还应该好吃好喝的把老鼠供起来,以消灰仙大姑奶奶心头之恨。
锡良自然不相信这些,下令禁止造谣传谣,违者按妖言惑众处置。
但是光是不相信没有用,拿不出解决办法,谣言只会越传越多。
黑色的死神不仅在东北肆虐,更随着大量准备回老家过年的人扩散至长春、奉天。
让清廷重视起这场瘟疫的真正原因是外务大臣施肇基接到的消息。
疫情爆发月余,没有任何控制的迹象。
驻哈尔滨的沙俄领事馆和日本领事馆多次向锡良施压:“你们不在乎你们的人死活,我们在乎我们侨民的命!你们能不能管?管不好,就把主权让出来,给我们管!”
此前签的各种条约,割的那么多地,对于清廷来说不过是“边陲之地的穷乡僻壤”,卖就卖,压力不是很大。
东北可让不得,那是大清的龙兴之地,让出去就是丢了祖宗基业,性质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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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良双眼放光,他收到北京来的电报,说朝廷已经派出了“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即将抵达哈尔滨。
1910年12月24日,锡良满怀期待地在火车站迎接总医官大人。
当他看清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之后,充满希望的眼神熄灭了。
就……两个人?
一个叫伍连德,很年轻,长着中国人的脸,却不会说官话,只会英语和粤语。
另一个叫林家瑞,更年轻,是伍连德的助手兼翻译。
这跟锡良心中“满头白发、长着一大把白胡子”的神医完全不一样,太年轻了,中国有句俗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何况,治病讲的是“望闻问切”,这个总医官大人连北方话都不会说,要怎么治病啊?
只不过锡良也实在是没办法了,除了伍博士之外,其他人听说这病的致死率是九成,根本就不敢来,伍博士是自愿来的,冲着这一点,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