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被吓着了,喘着气,整个人在傻笑,她上前,犹豫了片刻,弯腰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放回逍遥榻上。
江昱低头,望着咫尺之遥的女娘,睫毛缱绻,鼻尖通红,小巧的耳珠因畏寒而皲裂,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梅香,似有若无地传来。
明明是和其他女娘一样,有着娇嫩柔弱的外貌。
但又似乎,和她们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样?”商凝语忐忑,关心地问道。
冰天雪地,幸亏她偷偷溜进书楼之前,先围着书楼查看了一圈,发现后屋有四排脚印,两排前往的脚印很深,离去的脚印较浅,她心生疑惑,没敢贸然上楼。
到了前门,发现又有一条脚印由远及近,却没有离去的迹象,她方猜测楼上藏了一人,不料小心翼翼地上楼就听到这么一段令人恶心的话。
岭南于京城而言,相距甚远,王法教化如风中游丝,吹不到穷乡僻壤,乡民们闭塞蒙昧,所思所想只有眼前一寸地利害得失,诸如此类的魑魅魍魉,并不少见。
她曾见过阿爹公堂断案,一女共事二夫,父/淫/女,母卖女,乡绅道貌岸然,背地里与寡妇男盗女娼,兄弟阋墙,村妇长舌如刀,对这种伤风败俗、草菅人命的腌臜事,早死司空见惯。
太监强人这事却是闻所未闻,但基于本身缺失,她觉得阿爹说得对,伤者自苦,还可以教化一番。
谁料到,此人冥顽不灵,显然恶性已经浸入骨髓,没法改了。
此刻她想着,要是这位世子没事了,能不能看在她救过他一命的份上,既往不咎?
以后,她保证井水不犯河水,和他保持两丈距离。
“我没事。”难得的,他说了句温和的话,商凝语心头一松,觉得今日事情应该还算有惊无险。
江昱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垂眸,掩下眼底闪过的一丝暖意。
“扶我过去。”再抬头,他眼中冷若寒霜。
商凝语不明所以,但也觉得此刻要顺着他点意,搀扶着他,走到老太监身边。
她看着他捡起地上箭矢,仔细端详。
箭杆青翠,纤细如针的箭头还染着白絮。
显然是才削过的。
江昱掀眸看了过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商凝语眨眨眼,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蓦地,他眼神一厉,手起箭落,商凝语浑身一个激灵,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噗”地一声竹尖扎破血肉,眼前一片鲜红喷涌。
她愣愣地低头,看着鲜血在地上溅出一条狭长的红线,脑中一片空白。
她虽然厌恶这样的人,但是还从未见过杀人,连刑场都没去过。
虽然,她曾听商父下令,将极恶之人斩首示众。
江昱怀疑她吓傻了,撑着她的肩膀起身,却叫她一个腿软,若非他及时撑住,两人就要跌到一起去。
他扯了嘴角,带着她踉跄地往楼道口走去,一边道:“他是太子派来杀我的,我若不杀他,太子也会利用今天的事毁了我。”
他目光注视前方,眼角却注意着身下人,并道:“谢谢你救了我,要是被太子抓住,你放心,我一定保你一命。”
商凝语怔愣抬头,望着他好久才消化这段话的内容,一个不察,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栏杆,才没导致二人一同滚下楼梯去。
江昱则一头撞向横栏,但他却一点没顾及,握拳抵在嘴边,笑得整个人都颤动起来。
商凝语不理他,回神后连忙跑回去,将掉落在地上的箭矢全部捡起来,看着插在朴石进脖子上的长竹,她目光发狠,用力一拔,鲜血溅了她一脸。
她胡乱地擦拭干净,又拔出阉人手上的银簪,而后跑回楼道,架起他的胳膊,拖着人往下走。
倒霉催地,门外积雪未融,就是逃,也会留下脚印,仿佛看到她的郁闷,江昱这次好心地道:“千万不要往你来的路走,会被抓住的。”
商凝语没有领悟到他话中的意思,循着后门往另一条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