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念了几遍江二公子的名字。
压抑的情绪仿佛能将人一口生吞。
妙菱咽了咽口水,还是冒着风险添了一句:“姑姑与江二公子情投意合,听姑姑说,太后还有意让姑姑提前离宫,为姑姑与江二公子赐婚。”
***
从殿内离开,妙菱长吁了口气。
见证了她紧张和恐惧的冷汗细细密密地冒出来,将衣裳紧紧地、粘腻地贴着她的后背。
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好,陛下并未对她如何,甚至也许还相信了她的那番话。
若是陛下能为姑姑和江二公子赐婚,那便好了。姑姑不必瞻前顾后,江家那边也不敢拒了御赐的婚事,更不敢看轻了姑姑……
章禄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时,帝王正负手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
勤政殿不在皇宫的轴线上,因而并非历代皇帝的寝宫,只是扶晓登基后,将这儿作为了自己的寝殿,还时常在这儿处理朝政、传召朝臣。
这儿地势高,几乎能将皇宫东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就连最东边的毓安宫也能看到一二。
章禄目光闪了闪,陛下在看毓安宫吗?
他这么猜,也是因为毓安宫是陛下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然而很快,帝王又回到了御桌前,拿起一本奏折开始批阅,似乎刚才落寞的背影只是章禄的错觉。
章禄小心地站到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用余光注意着帝王的一举一动。
倏然,章禄听见“啪嗒”一声,突兀地打断了殿内的静谧——
帝王手中的朱笔被折成了两截。
偏偏他的神色很平和,一点异样也无。
“质量太差,谁送来的?”
章禄屏气凝神:“这是陛下一贯用的……”
话没说完便被帝王冷声打断:“换了!”
章禄不敢反驳:“是,奴才遵旨。”
他一边将笔架上的笔撤下,一边吩咐平素最机灵的小太监去库房取新的笔来。
等新的笔取代了原先所有的笔后,帝王又不满意了:“还不如先前那支!”
来来回回,换了一批又一批,把章禄折腾得够呛。
眼看帝王又撂下了笔,他哪还不明白不是笔的问题,而是陛下的情绪不佳,将怒意转到了笔的身上。
作为在帝王身边跟的最久的太监,章禄揣度了一番圣意,轻声道:“陛下,尚局那边派人来说,赏花宴的一应事宜已经准备齐全了。还有,如今长安城里关于平慧郡主要入宫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姚家那边也传出了一些动静。没得到太后邀请的几位大人府中,近来也想方设法的打探消息呢。”
“不止是长安城,宫里众人私下里也都在猜测,是陛下您要立后选妃了。”
扶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唇边扬起弧度,讥讽意味明显。
章禄继续说:“奴才想着,姑姑大抵也信了这件事。太后那儿却还要姑姑那日同各家小姐一道赏花,姑姑她……会不会误会了此事?”
听他这么一说,扶晓也稍稍愣了愣。
他抬手,示意章禄接着说。
后者深吸一口气:“陛下何不与姑姑将此事说清楚?姑姑与陛下情谊最为深厚,是旁人所不可比,这赏花宴究竟是不是为陛下选妃想来也不是姑姑最在意的事,奴才私下以为,姑姑在意的是陛下……”
后面的话,扶晓没有仔细听,他略扬了扬眉梢,重复一遍他的话:“你说,朕与阿楹感情深厚,是旁人不可比?”
章禄哑声,随即重重地点头。
扶晓的嗓音泠泠,却掺了些许的愉悦:“胜过世间所有人么?”
“是。”章禄再次点头。
甭管是不是了,总之这是他的想法,与阿楹姑姑不相干。
莫名的情绪在扶晓的心中滋长着,他抚了抚眉骨,忽地站起身,“你说得对。”
“陛下?”
扶晓瞥他一眼,一边阔步往外走去,一边道:“走,朕去和阿楹说个清楚。”
啊?
章禄不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迅速去跟紧帝王的脚步。
偏殿中
阿楹见妙菱又回到她身边,不禁失笑:“怎么了?瞧你都出了一身汗,方才跑去哪了?”
妙菱自然不敢实话实话,喝了口茶水,闷声道:“回姑姑,奴婢只是给陛下上了一盏茶罢了。”
“这么惧怕陛下?”
阿楹放下账簿,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道:“我总觉得你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就挺害怕他的。陛下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何必这样畏惧?”
和猛兽,也没差了。
至少这光天化日之下,她轻易见不到猛兽呢。
妙菱心里腹诽着,面上不露异色:“姑姑自幼侍奉陛下,哪是奴婢能比的?”
她摆摆手,将这话题轻轻揭了过去,转而神秘兮兮地问:“姑姑,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阿楹不甚在意看她一眼,“问就是了。”
妙菱平复了呼吸,才缓慢地开口:“姑姑,若让您选择一人共度余生,您会选陛下还是江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