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只能隐约看见仆从倒在廊庑中,生死不知。
“谁?!”
张重圆酒意醒了大半,眯眼看向烟雨蒙蒙的漆黑庭院。
他感受到一股寒意,步步后退,试图躲回屋子。
忽有闪电劈空,他定睛看去。
冰冷的雨雾中现出一道黑影。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
他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手里的剑。
张重圆肥胖的脸惨白,大步后退,朝庭院大喝:“抓住他!”
院墙外顷刻跃出二十道黑影。
戴斗笠的人却没动。
张重圆早猜到桓家人不会放过他,来吴郡前就求家主给了二十个顶尖暗卫,隐在暗处护他周全。
等的就是今日!
暗卫团团包围,那黑影依旧没动。
他暗道不好,飞速要关上屋门。
“唰!”
剑出鞘。
银光在雨雾中一闪。
他手臂随之一凉,愣愣低头,只见自己的小臂出现一道血线,紧接着溅起一股血,衣袖连同小臂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痛觉后知后觉,张重圆满脸满身的血,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胳膊惨叫。
“快,快杀了他!杀了他!”
“把他给我剁碎!剁成肉泥!”
张重圆在地上打滚,痛叫怒骂,雨噼里啪啦打写檐瓦,把他声音遮盖得几乎听不清。
暗卫也被这变故吓到,闻声立刻动了,一齐攻去。
刀光剑影比雨更密。
宁禾不闪不避,身形一晃,如池中浮萍,衣衫下摆扫过石板积水,溅起一串细珠。
她手腕一翻,剑身彻底出鞘。
剑势倏起。
但见银光荡漾,剑尖抖出点点寒芒,分刺数人手腕,正是“醉花剑法”中的起手式“花间醉酌”。
叮叮当当一阵急响,左阵五人俱觉腕上一震,攻势顿缓。
暗卫飞速移位,杀招不断。
宁禾步法飘渺,似醉非醉,在雨中旋身腾挪,似将周遭雨丝都拢了进来,剑身卷扫,雨如花瓣碎裂,往暗卫飞射去。
一时间,雨打花飞,银芒如织,竟不知是剑光映雨,还是雨化剑光。
围攻者俱是高手,却从未见过如此诡谲剑法。
那剑招时而如狂士醉饮,倾壶而泻,时而如美人醉卧,慵懒无力,但每一式皆藏杀机。
醉折花枝,飞雨乱红。
一名大汉举刀相迎,那剑尖却似蝴蝶穿花,在他刀身上轻轻一点,借力荡开,反手便刺入他肩井穴。大汉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变阵!”暗卫急呼。
话音未落,宁禾剑招已变。
她左足微旋,身形如风中摆柳,剑招忽快忽慢。
暗卫转眼死了大半。
余下五人见状,愈发不敢大意,刀剑齐出,招式狠辣。
雨越下越急,芭蕉叶被打得噼啪作响。
宁禾的蓑衣被划破,里头的黑色劲衫湿透。
暗卫里有个用枪的。
这人最开始枪法平平无奇。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等她意识到是圈套,已来不及躲闪,被一□□破肩头,随之有刀光劈面而来。
她仰身后滑躲过,剑招忽收,手腕一绕,剑在身前画出个圆,如含苞待放的荷花,将袭来的三柄兵器尽数圈住。
“叮”的一声脆响,三柄兵器竟被她剑上的巧劲带得互撞,火星在雨幕中一闪而逝。
宁禾不想久战,身形如燕,足尖点在石榴树细枝上,而后如流星坠地,朝余下二人猛攻。
暗卫大惊,挥刀去挡,却听得“咔嚓”的一声,心口的护心镜被剑搅碎,胸口/爆开一朵血花。
地上躺着二十具尸体,青砖上的鲜血顺着雨水蔓延扩散。
宁禾剑尖垂下,血珠混着雨水,连成细线滴落。
她踏过一具具伏尸,靴子踩在血水里,发出轻微而粘腻的声响。
张重圆缩在墙角,看着那双越来越近,沾满泥血的靴子,抖若筛糠,牙齿咯咯作响。
宁禾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有立刻挥剑。
张重圆连爬走的力气都没有,视线顺着滴血的剑寸寸上移。
闪电映亮夜空,斗笠下的阴影散开一瞬。
刺客带着银色面具。
他看清了刺客的眼睛。
沉静,明亮,却没有半分杀气。
人在绝境,总是会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终于挤出一点破碎的声音:“你,你是醉花剑!”
十六年前,一名为禾如风的剑客横空出世。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后院,也没人知道他长相身形,年龄几何,是男是女。
唯独能看到的,是尸身上密密麻麻,艳丽诡异的桃花剑痕。
朝廷抓不到他,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世家大族风声鹤唳,富商巨贾草木皆兵,都想着抓到这个人收为己用,或凌迟处死。
只是没多久,这剑客就销声匿迹了。
张重圆没看到尸体上的花痕,但他想不到还有谁的剑法,能似醉挑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