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想到钱,她突然又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刚刚烧沈玉的衣裳,里面没有其他银子,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他之前允诺的报酬,是骗她的?
宁禾大怒,星眸冒火。
好小子,骗姑奶奶/ 头上了。
可人已经救下了,再赶出去要是死了,她岂不是等于谋财害命。
宁禾咬牙切齿,揭开灶上锅的盖子。
他到时候最好能拿出银子,不然别怪她不客气。
锅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弥漫出热热的白雾。
她忍着气,舀了点缸里的冷水,掺兑好热水后仰头咕咚咚灌进肚子。
何以解饿解气,唯有温水!
*
冷月窥窗,暖烛摇影。
段沉玉躺在陌生的床上,闭目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三日未眠,又受了伤,片刻后头脸开始发热,不久思绪就混沌了。
半烧半醒,草木香萦绕,只记得自己睡在个陌生女郎的床上。
门被推开,脚步轻稳,旁边的床榻微动,有人躺在了他旁边,温热干燥的掌心搭上他的额头。
湿漉漉的香,比草木更甜,比花香更清。
是什么熏香?
朦朦胧胧,飘飘荡荡,段沉玉觉得自己躺在火海里,只有这股香气能带来一丝清凉。
“真麻烦。”
旁边的人不满嘟囔,穿上靴子起身。
不多时,冰凉的帕子覆上额头,浇灭几分灼热。
段沉玉动了动眼睫,被黏稠的困意拉入梦境。
宁禾躺在一边,两人中间隔了条薄被,她侧头看着少年发热沉睡的脸,怨气更深了。
麻烦精!
*
忽有一夜暑风过,院子里的梧桐叶变得翠绿,风过时影动如波。
段沉玉站在厨房的案板前,手中握着菜刀,娴熟利落地切菜。
半月有余,宁禾不知给他用了什么药,伤已经愈合了大半,能下床活动。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催促他结账走人。
他不能走。
一年前,因他意图扶植寒门,废除中正选官,与士族产生分歧。
一母同胞的三弟段念玉联手东平王,以及母后和外祖琅琊王氏,以“谋逆”罪构陷他。父皇年事已高,糊涂之下听信谗言废黜了他,囚于永巷。
半年前父皇暴毙,段念玉继位,原东宫旧部多被诛杀。三个月前他得到消息,新帝欲斩草除根,他深知留下只是以卵击石,遂埋下布局后,与旧部和亲卫突围,从建康东逃。
一路上他好弟弟派来的“绣衣使”暗中追杀不断,侍卫战死大半,他侥幸逃脱。
如今新帝对外宣称他病重,暗中派人大肆搜查他的踪迹。
晋地不宜久留,他欲往秦去。
想要顺利抵秦,势必要带着宁禾。
段沉玉擅长把控人心,看出宁禾贪财固执,性子粗鲁,但绝非无情之人,相反心思纯善。
为了讨好,今晨她出门后,他洗了她的脏衣裳,又去厨房找出缸里米菜肉,想着通过此举软化她的态度。
他点好灶火,起锅烧油,把切好的肉倒进去,有条不紊的加菜翻炒。
油烟味熏上他的衣衫,段沉玉秀眉微皱,淡淡盯着锅。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
宁背着长剑走在巷中,靴子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神情沮丧。
沈玉钱袋里的银子足够她舒舒服服过一个月,可人不能坐吃山空,还是要找谋生的活计。
她认字,也会女红,但都不太精通,只想着能重新找个护院的活干,可半个多月了,人牙子那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自己出去也寻不到。
士族高门的护院多“部曲”、“私属”或“门客”,他们通常不会找外客充护卫,而那些富商要么嫌她是女子不肯用,要么给出的酬劳太低、契书有问题。
时至今日都一无所获,眼看就要口袋空空。
接近巷尾,宁禾闻到一股饭香,令她口齿生津。
她猜到是段沉玉做饭,快步走到院前,推门而入。
只见院西墙边的晾衣杆上,挂着她昨日换下的衣衫,湿漉漉往下滴水。
她眉头一皱,往里走了两步。
“宁娘子,你回来了。”
温煦的声音响起。
少年端着个盘子从厨房走出。
一身青布衫,长发用布条松松挽着,如水柔软垂落,身后是摇着绿影的梧桐树。
肤光胜雪,双目如一泓清泉,容色淡极生艳,如明珠生晕,玉山照人。
宁禾愣住了。
果真是美人,还是个贤惠的美人。
自打师父病了,再没人替她洗衣做饭。
她不是什么讲究性子,时常得过且过凑合,此刻忽见这般景象,竟有些手足无措。
错愕持续几息,她脸色突然转冷,“谁让你动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