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布娃娃·
苏亦水抬眼,舞台亮起，光束聚集在中心的主唱身上。一身黑色，手上抱着吉他。
从鼓手到贝斯,低沉的鼓点越演越烈，强烈的颇具穿透性的声音有规模地在现场回荡。
让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乐队，在音乐声响起时，重新焕发生机。
主唱沙哑的声线很特别,薄荷烟嗓，让人印象深刻。苏亦水听见她的声音后就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她能看见的地方。“代希木！"苏亦水做出口型，朝台上的人招手，“超好听！”她是苏亦水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
台上的人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唱歌。苏亦水抬起的手缓缓垂下。
光束下的代希木，与记忆中那个在站口口自等待的身影重合。苏亦水曾说过，一定会为她应援。
再次相见,居然机缘巧合下实现了。
歌曲进入间奏，贝斯和吉他交织出压抑而汹涌的旋律，代希木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移动，这是一段极具爆发力的独奏，她的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闭着眼，眉头紧蹙，下颌线绷紧,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与之对抗。又像是一种控诉,诉说着愤怒。
代希木看见她总是上扬的嘴角。
就在从未出现过的瞬间,她弹错了一个音。或许，那里掺杂着怨怼。
一曲终了，短暂的寂静后，掌声雷动，代希木微微喘息，对着麦克风低声道谢，声音比唱歌时更显疲惫。
她没有看向苏亦水，而是径直走到舞台边，拿起一瓶水拧开。苏亦水也不再试图用手势或口型引起某人的注意，只是和场内其他被音乐俘获的观众一起，沉浸在这场由代希木主导的、盛大的宣泄里。“摇滚乐队谁请的？"段楷青问，“歌还挺好听的，”陈鹤洲：“这支乐队的歌都挺好的，就是没什么人知道，支持一下。”“挺好的。"梁崇原打算提前离开，走之前还嘱托陈鹤洲，“我走了。”梁崇原：“照顾一下。”
“不喝一杯？”
“照顾谁啊？就这么走了？”
段楷青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大步离开了。
陈鹤洲点点头。
阿久在人群中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苏亦水，就顺势把她引荐给自家老板。“苏苏，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板《破阵曲》主创人员。”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举手投足很是矜贵。苏亦水问好：“陈总您好，久仰。”
“苏小姐，你好。"陈鹤洲笑着打招呼，“这次多亏了你。”苏亦水谦虚道：“不敢当，是游戏太火爆了。”“这位是《破阵曲》的总负责人，段楷青。"陈鹤洲介绍身边人给她认识。段楷青热情地迎上去：“你好。”
苏亦水礼貌地点头示意。
段楷青：“这次活动很成功，不知道能否有幸邀请苏小姐，参与六周年推广曲mv的拍摄。”
苏亦水有些惊喜，不过又犹豫：“谢谢，只是我目前还有其他工作，能不能让我再考虑考虑。”
“当然可以。"段楷青的动作熟练，游刃有余，“这是我的名片，考虑好了可以联系我。”
苏亦水又收到了新的工作邀请。
不过，她一直心不在焉。
苏亦水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一个人的身影。灯光结束后，舞台失去色彩。
乐队的一行人正在收拾东西。
“老大，闹闹姐也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鼓手阿绿，率先看见了苏亦水。代希木跟没听见一样：“走人。”
她只要收完了钱，瞬间消失就行。
不料，苏亦水的眼睛很尖，叫住了这一行人：“代希木，你等等我。”代希木不知从哪摸出一瓶伏特加，就着细长的瓶颈灌了一口，目光扫过所有人，唯独跳过她：“磨蹭什么。”
热络的问候声在她周围响起，唯独她这里，像隔着一堵透明的冰墙。一句好话也没有。
“代希木，真的好巧，你们在这里商演。"苏亦水知道她的德行，依旧好声好气，“这首歌录了吗？好好听。”
代希木又灌了一口酒，面无表情：“再晚没车了。”其他人看见她的反应，也只好不接茬。
阿绿对着苏亦水道歉：“闹闹姐，我们老大一直这个脾气，先走了，下次再约。”
苏亦水不再自讨没趣，那句“我会再来看你们的"也显得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她转身离开，背影淹没在场馆杂乱的灯光里。大巴车的车窗很大，开着灯能清晰地看见窗外，那个往回走的人。代希木侧着身子，旁人只能看见一截高傲的下巴。她那双深陷的眼睛，高颧骨，冷象牙制的皮肤，垂在肩膀处沉静的黑发，通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质。
吉他被她放在邻座的位置上，系上安全带。黑色吉他盒上陈年卡通贴纸，就算撕掉，还是会留下泛黄的胶痕一一都是苏亦水的手笔。
她总喜欢做些毫无意义却又麻烦的事。
代希木很讨厌这样，即便她欣赏自己的音乐，代希木并不想现在和她见面。没有打磨过的指尖深深地嵌进手心，狭小的空隙被疼痛装满。苏亦水丝毫不长记性。
而她，永远在练习如何拒绝。
苏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