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水倒是没太大感觉,像个橡皮人一样,搬腿耗腿,撕胯撕腰,只是一直没用肩膀发力。
开完软度,一只只小精灵都像是被折了翅膀,只有苏亦水留在原地控腰、控腿。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却依旧平稳。手臂延伸出优雅的弧度,仿佛不是刚经历了一场酷刑,而是正站在聚光灯下,完成一曲终了的定格。
李文觉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算得上满意的表情。
“好了,其他人下课。”她声音不高,却瞬间让叽叽喳喳的女孩们安静下来。“苏亦水,你过来。”
练功房里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汗水与尘埃的味道。
小孩们在抱怨,她们还以为苏亦水会和她们一起休息,坐下来聊聊天。
“只听音乐,跳一遍。”李文觉完全不给她放松的机会。
或许是想知道她这个舞剧是否有全新的理解。
苏亦水站在舞台上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无一不被她夺取,除了舞台以外的空间,转瞬成了一片黑海,无论站在哪儿,自有一束强烈的灯光追随她,无条件。
苏亦水跳得是秋瑾就义前的那一个选段,是整个剧目当中最具情绪张力的一段。
她的动作却不是大开大合,而是极为克制收敛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挣扎纠结。
和李文觉编排的舞蹈动作截然相反。
坐在镜子边上休整的女孩们互相搂着肩,更是目不转睛地看向她,仿佛苏亦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她跳起舞来,会形成一个场域,一切目光都在负极。她的身材修长,有长长的脖子胳膊和腿,她的眼睛,她的额头,身上的没一处是不迷人的。
她的表演结束,整个空间都被热烈的掌声填满,其中最为突兀的掌声来自那个女人。
范乐灵单独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持久独立的延长了这段掌声。
她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俯视,向最后一个动作呈现死亡状态,正躺在木地板上的苏亦水,伸出手。
一张倒着,二十岁上下,白皙精致的脸,她整个人瘦弱地像一株在春风中将要栽倒的柳树,枝条却异常柔韧,万分挺拔,她站在那儿,脸庞娇小,头发又黑又长,眼睛又大又亮,让人觉得这双眼睛即使在夜间也会熠熠生辉。
苏亦水躺在地上,额头冒着晶莹的细汗,躯干自然起伏,喘着粗气。
她搭上那只手,借力站起身。
场面一度不受控制,那群小女孩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宴北歌舞团两大首席会同时在一节课上被她们遇见。
“李导好。”范乐灵毕恭毕敬地跟李文觉打招呼。
“亦水,好久不见。”她还是十年如一日地爱笑。
苏亦水没看她,点点头,继续自顾自拉伸。
李文觉看见她来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直反复拉进度条,看刚才给苏亦水拍下的视频。
李文觉脸上的表情多变,一会笑,一会皱眉。
“看样子,你的肩膀应该好了。”范乐灵来的时候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并不知道苏亦水也会来。
正巧看见苏亦水在跳她的选段。
这个角色范乐灵研究了将近半个多月,她是最早开始诠释的那个人,如果要竞争,范乐灵完全接受,但她不接受苏亦水这种完全颠覆人物形象的演绎。
“嗯,好的差不多了。”苏亦水还没回过神来,她一直在盯着李文觉的反应。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从李文觉的反应中得出“自己跳得好坏与否”的结论。
李文觉受不了那些嘈杂的声音,让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鸟下课:“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女孩们第一次为提前下课而感到遗憾,在那儿唉声叹气。
被镜子包围的场地里只剩下三个人。
李文觉略带严肃地问她:“你告诉为什么要处理这个选段。”
范乐灵也疑惑地看向她。
苏亦水摸了摸鼻子,擦掉上面的汗,说话:“身体告诉我的。”
她在和李文觉赌气。
“别扯。闹闹,我没跟你开玩笑。”每次李文觉喊苏亦水小名,都有一种瘆人感。
范乐灵脸上的表情有一丝裂痕。
业内谁人不知李文觉的盛名,年轻时专业能力过硬,横扫各大比赛金奖,因伤病退居幕后,产出了一个又一个优质剧目,手下培养出的首席遍布各个国家级剧团。
可她却一直不知道两个人还有这层关系。
苏亦水呛她:“你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跟她们跳我也跳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李文觉。”
两个人亲近得超出范乐灵的意料。
“嘿,你这家伙,说吧,啥条件。”李文觉来劲了。
“别让我和那些小兔子们一起练软开了呗。”苏亦水撒娇道,“你看我像不像动物园的猴子。”
听到那些小孩的议论,苏亦水担心自己暗爽的情绪会影响到训练。
“滚去小房间,给你大点地方还不乐意了,谁叫你这个点来。”李文觉没想到,皮猴子还是那个皮猴子,冥顽不灵。
她其实也就是测试一下苏亦水,看她能不能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