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循依旧闭眼,没理她。
车子拐了个弯,开进了盘山公路,山路十八弯后,地图定位都不知道在哪个山坳里,路越走越窄,十分钟之后有个岔道,左侧有块路牌,白底黑字:此路通往上岩寺。
司机左拐,路开始颠簸起来,车子沿着小路往前开,最后终于在一段土路的尽头停了下来。
司机再客气地扶着贺循下车,又把后备箱的东西交到黎可手中,打着手势:“贺先生,车子,只能,开到这里,下午,我再来,接你们。”
贺循说好。
车子开走了。
黎可拎着东西,抬头仰望峰顶轻薄云雾,扭头回望是山下青翠林海,还有……眼前,藏于林间的石阶。
贺循牵着Lucky,抖开了手中的盲杖:“走吧。”
这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Lucky很专业地甩了甩脑袋,毫不犹豫、甚至是颇为熟悉地带着贺循踏上了石阶。
人和狗的脚步声和盲杖敲击台阶的声音打破林中幽静。
黎可追上去:“我们要爬山吗?”
“对。”
黎可仰头无语,拎着东西踩上石阶。
哥们,要运动的话,家门口散散步不好吗?
山里风景倒是很好,清新幽静,满眼翠绿。石阶看起来有些年头,用一块块石板凿铺而成,缝隙里填满了细细绒绒的青苔,落叶枯枝踩上去有吱嘎吱嘎的声响。
Lucky安静地走在贺循身侧,盲杖敲击石阶丈量高度,“小心脚下。”贺循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抬脚,“你脚步不稳,这种台阶要踩实。”
“哦。”黎可埋头闷走。
“山里有另外的路可以通车,不过之前下雨,山体有滑坡,那条路还在清理山石。”他的声音很平,回荡在林间很清澈,“这是条旧路。”
黎可耷着眼皮:“您好好走吧,不用管我。”
Lucky和贺循在前,黎可拎着东西落在后面,起初还是前后脚,越往上走距离越拉越大,一人一狗已经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Stop,Lucky。”
贺循停住等人,喊她,“黎姐?”
黎可慢悠悠走在后面,她穿的是帆布鞋,这么点山路走起来倒还不累,她也不是那种娇气柔弱的大小姐,就是手里拎着两件东西有点沉,还有,早说要爬山,干嘛不带点吃的来。
路边荆棘丛里有野生树莓,红的黑色,黎可一路伸手薅,一路往嘴里扔。
酸酸甜甜。
贺循听着她的脚步声慢悠悠走近。
“把东西给我。”他把盲杖换了只手,伸出手,“我来拎。”
“不用了。”黎可瞟他两眼,轻松开玩笑,“这点东西又不沉,您还是好好牵着Lucky走吧,万一摔下去我可背不动您。 ”她又问,“到底还要多久啊?”
“快了。”
统共半个小时的路,黎可磨磨蹭蹭走了四十分钟,台阶转了个弯,旁边有个木头路牌上写了“上岩寺”几个字,再往上走,已经能看见一角屋檐。
是座寺庙。
石阶尽头是扇小院门,瓦檐乌黑,门上红漆已经斑驳,Lucky脑袋一拱,贺循伸手推开,已经迈步进去。
黎可跟着进了庙里。
不是景区那种崭新的、金碧辉煌的、香火气浓郁的庄严大寺。这座寺庙不大,布局松散得像个四合院,没有中轴线、石刻台阶和金身大佛,没看见香坛、功德箱,屋檐牌匾的彩绘已经脱落,门上贴着被雨淋得发白的对联,墙角木刻的佛龛顶着绿绒绒的青苔。
几个佛殿屋檐古朴发朽,但又看得出来有修缮的痕迹,只是维持了历史的痕迹,参天古树枝叶阔大,随处可见的石塔和佛像都有种古朴宁静之美,四周种满花草,还有一缸睡莲,一猫一狗趴在台阶下睡觉。
黎可跟着贺循往前走。
她悄悄嘀咕了句:“这种地方拜佛一定很灵吧。”
贺循没听清:“嗯?”
黎可笑问:“贺先生,您是来求神拜佛的?还是来出家的?”
讲不定这庙里就有个隐世高僧,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什么偏方妙药,开光服用,就能让他眼睛复明。
或者,这种地方也很适合贺循,人生失望,遁入空门嘛。
还没等贺循回她,偏殿有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婆走出来,看着约莫六十来岁,手里握着扫帚,看见贺循,亲亲热热地喊:“贺先生,您来啦。”
“主持大师念完经,在后面厢房里写字。”老婆婆声音带着乡音,“您去厢房里找他喽。”
“谢谢周婆婆。”
Lucky熟门熟路地往厢房走,这边一排好几间平房,房子看起来是新盖的,水电空调都通,像是僧人平时起居的地方。
门敞开的那间,一眼能看见一位穿僧衣的老和尚坐在桌子前,脑袋光光,长眉雪白,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手里握着毛笔,在纸上挥墨写字。
屋子清简,墙上挂着墨字,架子上都是宣纸,老和尚的样子有点像龟仙人,但气质像这座寺庙,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贺循没叫主持也没叫大师,喊的是:“吴爷爷。”
主持大师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