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十六章
从他控制不住地踏入那个房间,从他伸手制止的那一刻起一一意味着周绍瑛在明面上介入了弟弟和她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周绍瑛一尘不染的裤脚被水沾湿,可他本不需要经过这片水滩。她那样脆弱可怜地枕在礼物和鲜花堆叠织就的绒毯之间,房间里,周遭的布置华美梦幻,这仿佛是一座专门为她精心打造的雕花樊笼,她被锁在其中,只能日日夜夜忍受周绪琦疯狂的爱。
弟弟又在吻她,是不顾她意愿的亲吻,他爱极了她,又恨极了她,压抑的阴暗情绪不免体现在行动上,他弄痛了她。
周绍瑛不知道在无数个他看不到的日子里,在他刻意远离她的日夜里,景凌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境地。她被锁在金玉为阶的囚牢里,承受弟弟扭曲的爱意。无论景凌愿意与否,她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爱她的疯子,她会被周绪琦纠缠着拖进名为爱.欲的深潭中溺死。
周绍瑛了解周绪琦,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亲弟弟一-几乎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的性情脾气周绍瑛自然了解。
当年,母亲去世后,父亲的精神也垮了,他沉浸在亡妻早逝的痛楚中,并为此沉沦,他没有精力抚育年幼稚嫩的幼子,只一日日放任自己麻痹在酒精,和药物之下,成为一个没有担当的懦夫。
周绍瑛绝不认为,“情深"一词可以冠冕堂皇地成为逃避责任的遮羞布,为此粉饰、美化。
这也是周绍瑛厌恶情爱的缘由之一。周绍瑛无法去怪母亲,她过早地撒手人寰,使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在精神方面,分崩离析。他也无法去责怪父亲,父亲是个浪漫多情的性子--这里的多情绝不是指他滥情,而是父亲将感情看得太重,尤其是对母亲的恋慕,过于细腻的心思,多愁善感的情绪。失去爱人,这无异于摧毁了父亲的精神支柱,他的世界就此崩塌在某种程度上,周绍瑛和周绪琦在失去母亲的那天,也同时失去了父亲。周绍瑛无法责怪母亲与父亲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他就只能去怪这种蛊惑人心的感情,这种世人名之为“爱"的感情,病毒一般瓦解人的意志,动摇人的心心智但这并不意味着周绍瑛能够理解并认同父亲的行为。如果真的爱到这个地步,失去她让你如此痛苦,你的生命从此再无追求和光明一一那你为什么不陪她一起去死?
当然,这并不是说周绍瑛大逆不道地希望他爹去死,他绝无此意。周绍瑛只是无法想通。
因此提出了尖锐的疑问。
家族的重担过早担在了周绍瑛尚且单薄的肩上,包括教育弟弟。在这件事上,周绍瑛花费了自己所有的心血一一他几乎是把他当作儿子一样教养的。周绍瑛是个情感淡薄的人,也无意结婚生子,他贫瘠的情感也不足以让他将这份爱拍丝剥茧出来,分给另一个人。
在极为漫长的岁月里,周绍瑛一直认为,他是和弟弟相依为命活在这个世上的,这是他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亲人,血脉,和情感的托载体。一一这种想法在周绪琦闯了大祸,周绍瑛恨不得掐死他,再去自首的时候,在他脑子里翻涌得异常活跃。
早年丧母的伤痛,周绍瑛作为大哥,即使已经付出了他能做到的所有,那也无法填补弟弟在这方面情感的缺失。
少年时期的周绪琦开始变得乖张、叛逆,做出一些时常让周绍瑛无法容忍的事情。
周绍瑛少于将情绪外露,因而周绪琦大约不知道,他崇拜仰慕的大哥许多次想和他同归于尽。
是的,周绪琦对大哥,这个将他一手带大的兄长,当然是崇拜、孺慕、甚至是依赖的,即使周绪琦经常会在心里痛骂大哥是个卑鄙无耻奸诈狡猾傲慢冷酸古板的控制狂,但他还是爱大哥的。
这是一种垂直的,带有依赖性的爱。是崇拜,是敬畏,是孺慕,是安全感最终的来源。
对于年幼时期以至青年时期的周绪琦来说,大哥是他世界的造物主,是他疯狂行事的最终兜底人一-反正无论他闯什么祸,大哥总会帮他收拾的。大哥的爱深厚、沉默,且是一种被周绪琦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而他对女友景凌的爱,是鬼迷心窍的,是一种让周绪琦感觉自己是活着的爱。它是占有,是迷恋,是失控。
所以,周绪琦需要她完全地属于他,回应他,填补他所有的情感黑洞。因而,在周绪琦发现,景凌对这份感情是一种游离和无甚在意的态度,这让他感到痛苦,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理变得病态,无数阴暗的情绪在撕裂他的祖经。
当周绪琦敏锐地察觉到大哥对景凌产生了一种超越常规的关注时,他感到的不仅仅是情爱上的嫉妒,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慌。大哥可能会爱上她。
他和大哥的血液里流着相似的血,那他们会不会鬼迷心窍一般迷恋上同一个女人?
这是周绪琦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被两份爱同时背叛。
景凌或许会抛弃他,而选择大哥。因为对她而言,周绪琦是她已经得到、并或许快要厌倦的东西。
大哥的爱也不再唯一。他们荒唐般地爱上同一个人。周绪琦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似乎正在联手将他排除在外,形成一个他无法进入的、可怕的世界。
在他世界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