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只有司知砚知道。
司知砚浮在骸骨渡轮上空,云雾稀薄,密度拉到最低,广泛地铺散开去。云雾过处,皆为我之躯,我之眼。
弥散………弥散……
在勤务玩家区域深处,与统领府几乎是对角线一般的位置,已经几乎完全被鲜血淹没。
大家都已经逃命去了,一个被鲜血浸透的瘦削青年,靠坐在随机一个空荡的帐篷边缘,双脚浸泡在血池中,踩在骸骨渡轮的地面上,凝视着满地狼藉。…找到了。
司知砚瞳孔中红光一闪。
你躲在这里啊。
【第十五天/凌晨03:25/骸骨渡轮-统领府/当前农场饱食度:5%】“顾浩平的位置是……
那位神祇清淡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响起。
“喝啊!!“沙统精神一阵,拼命起身,一脚瑞翻一个卫队成员,枪口顶着他的脑袋,砰一声,脑浆炸开!
他来不及擦满身的血,下一个卫队成员又扑了上来。早就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自绝于人民,统领卫队唯有团结在顾浩平磨下,血战到最后一刻,期待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沙统浑身浴血,几乎是一路杀到聂渡身边的:“统领,统领,顾浩平找到了!”
“快收回顾浩平的权能,要来不及了!”
聂渡用尽全身力气拄着镰刀,才能勉强支撑柱自己的身体。他早已除去鞋袜,腿脚和骸骨渡轮的地面融为一体,视作一个紧急的链接。本就狰狞的面容已经因为痛楚而完全扭曲。骨虫深深地钻进他的身体中,汲取他的血肉,修补一个一个的洞穴。
“不行…不够,还不够…"”
聂渡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几乎要站不稳,眼球布满血丝。这是一场聂渡与顾浩平的角力。
而时值此刻,聂渡才意识到,顾浩平手中骸骨渡轮的权能,早已经不止三分之一。顾浩平所承受的痛苦,所能掌握的部分,俨然已经可以和自己分庭抗礼这些年来,苦痛奇迹的需求其实一直在增长。但是顾浩平从来不跟聂渡说这些,只是默默承受更多。当年,这是小兄弟沉默又温柔的体贴;而现在,这是他有底气对他发起叛逆的利刃。
““聂渡的头垂下去,肩膀深深发着抖。
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呢?
第无数次尝试之后,聂渡终于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撑着镰刀,筋疲力竭,汗水滴在血泊中,溅起一片涟漪。
“不行……不行。我收不回来。骸骨渡轮是主神赐予的神器,我并不能完全掌控它。”
“那些骨虫有自己的意志,此刻不听宣。得见到面,我才能和它们深度交流,让他们回归我身。”
沙统连忙冲上来,肩膀一靠扶住聂渡,让聂渡将体重压在自己身上。低头瞥见聂统领的脸色,心疼得咬牙切齿,几乎不忍再看:“统领”沙统心急如焚,可也不知道怎么办。
聂渡需要稳定在某个地点,和渡轮建立链接,时刻对抗顾浩平,才能防止血洞进一步扩大。没办法亲自去找顾浩平。顾浩平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跑到最远的地方去。
聂渡靠在沙统身上,低声说:“还有一个办法。”沙统忙问:“什么?”
“苦痛奇迹是因我而降临的,若有选择,它们肯定更偏爱我的血肉。当初剥离给他的时候,就废了不少功夫。”
聂渡的声音极度疲惫。
“若是能血光外溢,送到它们眼前……我想,也许还有逆转的机会。”沙统不可置信道:“统领?!”
聂渡抬起头:“沙统。”
一一"把我的左臂砍下来。”
这一句话,缓慢而笃定,不容置疑。
沙统定定地凝视着聂渡,久不能语。
夜风呼啸。
远处的惨叫与血光隐隐地照在聂渡与沙统的瞳孔中,固执的统领与他固执的卫队长对视良久,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决心。如镜如影,与子同袍。
沙统裁下自己衣摆成卷,递给聂渡。聂渡从善如流地咬上。“统领,我会为骸骨渡轮做任何事。只要它需要。”沙统抽出腰间的长刀,
“这是我们的理想。”
“啊啊。“聂渡微笑着闭上眼睛,“我知道。”嚓!
手起刀落。
飞溅的鲜血和压抑不住的痛呼,在夜空中溅起鲜红色。这样的痛楚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聂渡浑身脱力发软,一下子倒在地上。握不住的镰刀哪当落地。旁边自有别的义军冲上前来,扶起聂统领,为他灌下准备好的止血牛奶。时值此刻,聂渡的下半身仍然链接着骸骨渡轮,意味着他还没有放弃抵抗。
而沙统最后看了一眼聂统领,匆匆裹住断臂的血肉,没有丝毫犹豫,呼喝一声,疾奔而去。
聂渡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满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