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我可以闭上眼。”
她自问自答间就寻到了办法,转过身,朝他伸出手:“殿下给我吧。”眼见她当真闭紧了双眸,司马璟一时无言。将回门礼单放在了那只摊开的小手上,却也不期然地看到了她指间的薄茧,以及虎口处的一道极淡的疤。
沉吟片刻,他还是问了:“你手上的疤怎么回事?”云冉一接过礼单,就“咻"地背过了身。
听他问起,只漫不经心答了句:“几年前去后山砍柴,没注意摔了一跤,手掌刚好磕在尖石头上了。还好不是很深,回去搞了点药汁子包起来,四五日就结痂长新肉了。”
于云冉而言,这不过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司马璟看着那道背对着的娇小身影,不由自主去想当时的场景。几年前,她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半大孩子,胳膊没准还没柴火粗,就要去山上砍柴。摔倒受伤的那一刻,她可哭了?
定然是哭了。
能留疤的口子,皮肉定然都豁开了,怎能不哭?他的皮肉第一次被鞭子抽得豁开时,他都痛得忍不住哭了,何况她一个小姑娘。
..….
司马璟薄唇抿了抿,看着那道樱粉色背影:“云冉。”那背影顿了下,却没回头:“殿下还有事吗?”司马璟:“转过来。”
云冉觉得莫名,但还是转过了身,只眼睛仍闭着:“殿下有事快些说吧,我礼单还没看完呢。”
有那么一瞬,司马璟觉得她是在故意气他。但她表情纯良,语气诚恳,仿佛真的害怕被他挖眼。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他深深吐了口气,才道:“睁眼说话,我许你看。”话音未落,眼前的粉裙小娘子霎时睁开了眼:“真的啊?”司马璟从未见过这样明亮而灵动的眼睛。
明明车厢里光线略显昏暗,可她睁眼的一瞬,清澈如溪的眼睛溢满了光。波光粼粼,葱蔚泅润。
叫人不忍挪开眼。
“真的吗?我可以随便看你,你不会生气,更不会挖我的眼了?”云冉眼睛里满是惊喜,细看还噙着一丝得逞的无赖,“男子汉大丈夫,你说话算话哦,祖师们都在天上都听着呢!”司马璟……”
他又不信道,管他们听不听。
但看着面前这双欢欣雀跃的黑眼睛,他嘴角微抿了下:“嗯。”随她看吧,他就当求个耳根清静。
天光正好,万里无云。
因着今日新嫁的小姑奶奶要回门,长信侯府从一大早便开始收拾准备。朱漆大门敞得笔直,前两日的大红灯笼还未取下,依旧高高悬挂着,门口两尊石狮也被擦拭得亮可鉴人,兽口衔着的铜环在初冬暖阳下泛着暖光。“快些快些,王府的马车已经到坊市门口了!”门房的管事都换了件簇新的藏青袄袍,手脚麻利地指挥着仆役:“今儿个可是姑奶奶出嫁后头一次回门,若有半分差错,你们且等着挨板子吧。”仆人们既知道主家对这位小姑奶奶的看重,更知她嫁的那位王爷是个决不能轻慢的狠角色,登时都伸长了脖子,打起十二分精神。而侯府所在的宣化坊门前,也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嘿,你们别说,这位侯府千金当真是福大命大!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去那么远,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全须全尾的被找回来已是不易。现下嫁了个克妻的活阎王,竞也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啧,这得多大的运道啊!”“可不是嘛!那日见到她上花轿,我挤在人堆里还替她捏了把冷汗呢,生怕这好端端的女子竖着抬进去,横着抬出来。”“呸呸呸,可都别胡说了!你们难道不知这位景王妃可是修道之人,没准人家道心可悯,感动上天,得了三清祖师的保佑呢。”这话一出,众人恍然,“怪不得她能活下来,原来是三清祖师的徒孙。”“这般看来,三清祖师还真灵啊,那我回头也去拜拜。”突然前头不知谁喊了声:“来了来了,是王府的仪仗!”原本议论纷纷的百姓们瞬间收了声,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踮脚押颈,齐刷刷朝街口望去。
伴随着一阵銮铃叮咚,一支长长队伍朝坊市口行来,仪仗最前头的两匹枣红马昂首挺胸,金鞍上的流苏轻晃,流光溢彩,其后则是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并数辆满满当当载满回门礼的寻常青帷马车。这便是景王府的仪仗了。
一想到正中那辆朱轮华盖的马车里就坐着那位蛇蝎绕身的天煞王爷,百姓们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几个乳臭未干的孩童被这热闹逗得直拍手,立马被身旁的大人捂住嘴:″快闭嘴,仔细景王把你抓去喂蛇!”孩子们顿时吓白了脸,也不敢闹了。
马车里的云冉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一
还没到坊市口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好些喧闹声,没想到走近了,外头反而声响全无了。
她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瞟去。
这一瞟,她拧起眉头。
只见坊市街道两边挤满了百姓,但他们仿佛被统一喂了哑药般,一声不吭,只睁大眼睛往仪仗这边瞧。
上午的日头明晃晃的照着宣化坊,可这鸦雀无声的街道,诡异得让云冉头皮发麻。
她回过头,“外头的百姓为何都不说话?”司马璟撩起了眼皮。
没说话,只那眼神幽幽,透着一丝嘲弄。
云冉顿时明白过来:“是因为……害怕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