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息。
另一名卫生兵则手忙脚乱地为断腿的炮手包扎止血,但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头发颤。
卫生兵招呼着其他炮兵,用简易担架将那个还在哀嚎的倒霉蛋和已经死去的同伴抬了下去。
随着伤员和尸体被抬走,炮位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雨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叫声。
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无比低落和压抑。
刚才还充满杀气的阵地,此刻弥漫着死亡和失败的气息。
小林少尉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溅到的血点。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发生了这样的重大事故,他身为这门炮的直接指挥官,首要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推卸不掉的。
他几乎能想象到,联队长官那张愤怒的脸和劈头盖脸的训斥。
轻则撤职查办,重则可能要被送上军事法庭。
更让他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周围那些炮手们投来的目光。
那不再是之前的服从和敬畏,而是夹杂着不满、怨恨,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眼神。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如果自己现在再头脑发热,强行下令让这些已经心生怨怼的“马鹿(混蛋)”们继续开炮,搞不好他们真的会当场哗变,甚至把他绑起来。
权衡利弊之后,小林少尉心中的那点军人荣誉感被对未来的恐惧彻底压垮。他咬了咬牙,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无奈地宣布:“暂停炮击……原地待命。”
说完,他甚至不敢再看部下们的眼睛,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方的临时指挥所方向匆匆走去。
小林少尉的汇报,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经过中队长、大队长,层层上报,最终的涟漪在第27师团的临时指挥部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本间雅晴的指挥部设在一个被掏空的山洞里,洞口用厚重的雨布遮挡,但依旧挡不住外面湿冷的寒气。
当炮兵联队长小林信夫大佐低着头,汇报了炮兵阵地发生的事故后,本间雅晴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军用地图和铅笔被震得跳了起来。
“八嘎呀路!”
本间雅晴的咆哮声在狭小的山洞里回荡,震得煤油灯的火焰都一阵摇曳。
“你们是怎么回事?帝国最精锐的炮兵,居然连炮都不会开了吗?还在这种关键时刻死伤了好几个人!蠢货,一群蠢货!”
面对师团长雷霆般的震怒,身为炮兵联队最高指挥官的小林信夫大佐,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哈伊,哈伊!是职下的无能!哈伊!”他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不敢有丝毫辩解。
也由不得本间雅晴不发火。盘龙岭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战局的艰难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连绵不绝的大雨,将整个盘龙岭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沼泽地。
他麾下的士兵,那些曾经在平原上所向披靡的勇士,此刻却像陷进泥潭的牛,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湿滑泥泞的山坡上艰难攀爬。每向上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而他们的对手,那些被他们轻视的八路军,却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
他们躲在工事和岩石后面,从容不迫地瞄准,如同猎人在打靶场上射击兔子一般,将一个个挣扎在泥浆里的日军士兵精准地射杀。
子弹“咻咻”地从头顶飞过,时不时就有一名士兵惨叫着滚下山坡,在身后留下一道混杂着鲜血和泥水的痕迹。
对此本间雅晴没有任何办法。
他最依赖的空中支援,因为这该死的天气,飞机根本无法从泥泞的临时机场起飞。
他引以为傲的重炮,现在也证明了在这样的地面条件下根本无法提供有效掩护。
甚至连步兵分队最常用的掷弹筒,因为地面松软,底座不稳,发射出去的榴弹都不知道会偏到哪里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却被捆住了手脚,蒙住了眼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灵活的小个子对手在自己身上不断地划开一道道伤口,却无能为力。
正是这种极度的憋屈和暴怒,才让本间雅晴不顾一切地勒令炮兵联队,哪怕付出代价也要强行开炮,试图用炮火为步兵打开一条通路。
但结果,却是现实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
死了一个,重伤一个,一门宝贵的105毫米榴弹炮瘫痪在阵地上。
这个教训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单凭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和长官意志就能够解决的。
自然的力量和物理的法则,不会因为他中将的身份而有任何改变。
山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本间雅晴沉重的呼吸声和洞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让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晕,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黑斑。
站在他对面的炮兵联队长小林信夫,依旧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师团长的怒火和唾沫喷在自己身上。
现在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