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
小楼里少年明显听过他,但充满怀疑,“有何凭据?”
紧接着,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也从楼内传出:“无需多疑…他就是李衍…”
李衍眼睛一亮:“吴前辈?是您?”
哗啦啦~
只听得楼内机括锁销声连响,原本浑然一体的沉木小楼侧壁上,竟缓缓降下一个狭小的吊篮式木质隔间。
隔间里瘫坐着两人。
一人衣衫褴褛,白发枯槁,正是鬼市‘活阴差’吴老头。
他脸色透着中毒后的铁青,一道黑线蜿蜒至颈下,气息奄奄。
另一人则是个身着利落短打黑袍的少年,皮肤苍白,眉目粗犷。大鼻子,阔嘴叉,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但额上一条白抹额束着乱发,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此刻因剧痛和愤怒而灼灼如火。
他腹部被豁开一道狰狞血口,只用染透的粗布胡乱缠裹止血,正是匠门奇才蒯大有。
此刻,王道玄等人也已跳下。
“先救人!”李衍沉喝。
无需多言,众人立刻行动。
王道玄检视伤势,吕三取出草药覆盖伤口。
真正的行家却是龙妍儿,她麻利地清理创口,涂上药膏,重新包扎,动作快如穿引蝶。
很快,蒯大有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气,吴老头脸上的黑气也消退不少。
“二位,到底怎么回事?”李衍待二人气息稍定,立刻问道。
“栽了…真他娘的栽大了!”
蒯大有刚说了一句话,便咬着后槽牙,疼得龇牙咧嘴。
吴老头喘息着接口,声音沙哑:“老夫离开鬼市藏身点不久,便觉有东西缀在身后,便躲到蒯小哥的棺材铺来…本想这地下密室总能避一避,谁料竟有阴犯找到这里,幸亏用罡令将其吓走。”
“狗屁玩意儿!”
蒯大有啐了一口,心有余悸又愤愤不平,“老子睡得正沉,那棺材脸书生跟鬼似的突然冒出来!亏得爷们儿反应快,一个‘懒驴翻身’滑进了‘百工楼’,否则早成刀下鬼了!”
“那家伙的身手和手段…邪门得紧!常人可奈何不了我。”
“他便是孔晦。”
吴老头同样在追查建木,李衍便点明来历,随后疑惑道:“他身怀《地官赦罪宝诰》,本可无视一次阴司追索。吴前辈,您是如何将他惊走的?”
这才是李衍最大的疑惑。
“因为代价不划算。”
一旁的罗明子摇了摇头,看向周围尸体,“手下的命,可没那底牌重要。”
吴老头费力地点头,深陷的眼窝中闪过忧色:“确…确实如此。只是…老朽始终想不明白,他们…如何能这么快就锁定了老夫踪迹?”
这问题如同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他们要找的,可能不全是您。”李衍目光移向龇牙咧嘴检查自身傀儡伤口的蒯大有,“阁下是否炼制操控‘毛猴阴兵’,暗助兔儿爷?”
蒯大有眉头一挑,“关你屁事?”
“小兔崽子,怎么说话了你?”
沙里飞立刻骂道:“咱们可是刚刚救了你。”
蒯大翻白眼道:“一码归一码,救我的事,自会相报,但不该问的也别问。”
李衍闻言眉头微皱。
这蒯大有少年天才,但性子却如市井顽主。
恐怕香山会的人夺其位子,这混不吝的性子也是其一。
想到这儿,李衍干脆直接挑明,“子时,我就在‘九门阴墟’内。”
“原来是你啊。”
蒯大有乐了,竖了个大拇指,“敢惊扰龙脉,有种!”
说罢,就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无语。
但事到如今,只能先将人带回“柔远驿”疗伤…
…………
另一边,皇城太庙外。
此时天已蒙蒙亮,但光线却越发昏暗。
太庙琉璃顶上,飞檐脊兽是能看到轮廓,显得阴森而肃穆。
晨风卷起灰尘,在汉白玉丹陛的缝隙间打着旋儿。
御道尽头,九龙宝盖下,大宣皇帝萧启玄负手而立,面如寒霜。
他安静坐在榻上,深邃的目光投向太庙紧闭的殿门,旁边的热茶早已冷透。
裴宗悌带回来的情报,让他头皮发麻。
“蟠桃会”竟只是祭品,建木的妖人已在“九门阴墟”深处做了手脚。
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立刻下令彻查龙脉异常,且亲自守在外面。
太庙大殿内,烛火通明。
香樟木特有的浓郁气息混合着线香烟雾,充斥着整座大殿。
太庙内,供奉的是大宣历代皇帝及其正配皇后神主牌位,按“同堂异室”、“左昭右穆”分布。
除此之外,还有获封入太庙享受供奉的文臣武将。
供奉的规格也是顶级,除去礼乐祭器,还有牛、猪、羊各一陈于俎。
这是“太牢”之礼,而那些文臣武将则配享案,“少牢之礼”供奉。
大殿正前方,三十六名宗人府皇族术士,手持礼器,摆出天罡方位环绕。
法阵中央,玄祭司裴宗悌、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