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车上……”
外头那么多人,而且青天白日的,他怎能如此不守规矩。
听出她语气里的请求,裴瑕喉头轻滚。
半晌,他长长吐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额:“好。”
她是他的妻,自要敬之。
何况晚些还要下车,他也不想她情动的模样,对外泄出半分。
那一面,世上唯他一人可见。
及至酉时,日薄西山,晚霞漫天,马车才到达永宁坊裴府。
主家平安归来,整座府邸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棣哥儿好似也知道父亲回来,很给面子的没有睡懒觉,被裴瑕抱在怀里时,还张着嘴巴笑了起来:“呀~呀呀~~”
当然,亮晶晶的口水也不客气地淌满裴瑕的衣襟。
爱妻在侧,娇
儿在怀,裴瑕坐在夕阳廊下,只觉在外奔波始终缺了块的心,总算寻得完整,落到实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用了顿晚饭。
待到夜幕降临,棣哥儿被奶娘带去隔壁房间,婢子们也都极有眼力见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小夫妻。
沈玉娇也知今晚裴瑕留宿院里,定有那么一遭。
沐浴过后,她熄了两盏灯烛,放了半边纱账,先躺上了床。
寝屋阒静,她盯着朦朦胧胧的帐顶,心跳却始终无法平静。
紧张,很紧张。
明明早就是夫妻,孩子都生了,怎会紧张成这样?
此刻的心跳,堪比新婚初次。
锦被下的手指不禁悄悄掐紧,她闭上眼,调整着呼吸,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件寻常的事。
从前不也做过么,有什么好怕的。
这念头一起,又有另一个声音反驳道,从前虽会羞涩,哪曾像现下这般,局促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就在沈玉娇平缓气息,试图冷静,帘外传来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仿佛踩着她心跳的节拍,叫她呼吸都不禁屏住。
纱帐掀开的刹那,她下意识朝里,闭上眼,假装睡着。
身后似是静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窸窸窣窣的解袍声响起,而后幔帐被放下,光线更暗了。
沈玉娇的眼皮动了动,一动不敢动。
她不动,身侧的人却动。
“玉娘?”
她阖着眼,还是低低发出一声:“嗯。”
“还当你睡了。”
话音落下,男人修长的身躯从后靠近,华贵的檀木熏香冗杂着沐浴后清爽干净的皂角香气,势不可挡地涌入她的鼻尖。
同样势不可挡的,是那只揽在她腰间的大掌。
那不轻不重地力道带着她,男人沉哑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乖,转过来。”!
裴瑕道:“等仪仗过来,我与两位殿下说一声便可。”
不多时,那乌泱泱的仪仗也行至灞桥。
左右百姓知道这是太子与二皇子的仪仗,纷纷行礼,高声齐呼:“太子殿下千秋,贤王殿下万福!”
沈玉娇与谢无陵也在路边朝那两辆马车躬身,裴瑕松开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他先走向太子的马车。
沈玉娇记起太子遇刺之事,忍不住抬眼,悄悄朝那马车看去。
只见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太子半张脸,但距离太远,她眼前又有帽帘遮挡,看不分明。
身侧的谢无陵也在看太子。
习武之人,眼力极佳。只见那朱墨色连珠纹的车帘后,是一张温润成熟的端正脸庞。
不知为何,瞧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谢无陵莫名觉得一阵亲切。
亲切?
他心下哂笑,大抵是这传说中废物太子,长得比较面善吧。
朱轮马车旁,裴瑕看着太子的面容,也恍惚了一瞬。
是他眼花了么。
不然太子掀帘那刹那的侧颜,怎有点像谢无陵?
在这之前,他从未将太子与谢无陵联系到一起。
然现下细看,太子的嘴唇和下颌,和谢无陵竟有六成像。
不过天
下之大,容貌相似,不算什么稀罕事。
裴瑕并未多想,与太子告明情况,太子温和笑笑:“守真是个有福气的,既然夫人亲自来接,你便与夫人一道归府,早些团聚吧。”
“臣谢太子体谅。”裴瑕抬手一拜。
太子笑了笑,放下帘前,不经意朝那茶铺前扫了眼。
那戴着帷帽的妇人没什么稀奇,倒是她身旁那位年轻男人,高大英武,气度不凡。
尤其是那双眼睛,寒光明亮……
太子心下一凛,陡然想起另一个人来。
他拧起眉,放下帘,而后失笑摇头。
乱想些什么。
-
马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车轮声辚辚,沈玉娇的心惶惶。
自灞桥分别,坐上马车,裴瑕便始终沉默。
这并非夫妻久别重逢该有的气氛。
他在介意。
“郎君。”沈玉娇试探唤了声,视线落在男人清隽的眉眼:“你饿了么?我带了糕点出门,饿了可以吃些点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