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时,外面的天已然全黑。
淅淅沥沥的秋雨飘下,沁透心脾的凉。
沈玉娇弯腰钻出车里,那冷风挟着雨丝直往她脖子里钻,冷得她不禁打了个颤。
裴瑕撑着伞,站在车旁,朝她伸出手。
迟疑片刻,沈玉娇还是伸手,搭上男人修长的掌心。
他臂弯的力量很稳,牢牢托着她下车:“仔细地滑。”
“有劳…守……”
那握着她的手掌微微加重些力气,她对上他深邃的眸,明白了,他不喜这称呼了。
可那声“郎君”卡在喉中,生疏的不知该如何喊出。
最终她低下头,保持沉默。
身旁有郡守府的婢子撑伞上前,想来搀扶。
裴瑕淡漠瞥了眼那两个婢子,两婢立刻会意,乖觉退至一旁。
沈玉娇就由他这样一路牵着进了郡守府。
她问:“我可要随你去拜见二殿下?”
裴瑕道:“不必,你劳累一日,先回客房好生歇息。”
“好。”
反正她这会儿也不想见人。
或者说,她现在该以何身份见人呢?
裴瑕将她送至一处院落,唤来两婢伺候她,他自顾去净室换了身洁净的月白色衣袍。
再次缓步而出,他与沈玉娇道:“我去见二殿下,半个时辰便回。”
沈玉娇静坐榻边,说了声:“好。”
等裴瑕走后,她喝了半杯热茶,恍然记起一件事来——
平安还在柳婶子家!
心头霎时涌起一阵愧疚,怪不得她总觉得一路过来,好像落了什么,怎就把这事忘了。
也实在是傍晚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现在静下来,才记起那小不点。
她转眸看向窗外潇潇秋雨,孩子在柳婶子家,她是放心的。
待裴瑕从二殿下那回来,再与他商议接回孩子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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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心口压着的酸涩蔓延整个胸前,沈玉娇咬着唇。
她知他有多期待这场婚礼,更知他有多想娶她。
然造化弄人,如今的局势,她也无能为力。
不能再心软了。
她想,再心软下去,只会害了他。
“多谢你这两月来对我和孩子们的照顾。”
沈玉娇挤出一抹客气的笑,望着他:“但我郎君已经寻来了,我自是要随他归家的。你放心,你帮了我,他会奉上丰厚谢礼……”
话未说完,谢无陵抬手摁住她的肩,深深望进她的眼:“老子要谢礼做什么?老子只要你。”
沈玉娇心尖一颤。
余光瞥见门边的内侍抬眼往来,她忙挣开他的手:“不得放肆。”
见他愣怔,终是有些不忍,压低声音:“谢无陵,你冷静点!”
她攥着衣摆,乌眸沉静望着他:“你可知晓,若是寻常世家妇,落到我这种情况,被夫家寻到了,会是什么下场?”
谢无陵浓眉蹙起,听到她平静道:“你和我都得死。他们自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而我带回去浸猪笼,或是一杯毒酒、一条白绫。更狠辣些,一切知晓这件事的,都会被封嘴……”
沈玉娇眼底的光渐渐沉下来,她讷讷道:“你我还算走运。”
是被裴瑕寻到。
他既行君子之道,不予计较,她亦不能得寸进尺。
“谢无陵,对不住……”
沈玉娇想与他挤出一抹笑,可嘴角才牵起,泪就盈满眶:“你这样好,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小娘子……”
再想祝福,却已泣不成声。
谢无
陵喉间发涩,嗤道:“才没有比你更好的小娘子。”
他的娇娇,就是这世上最好的。
他上前,想替她拭泪。
门口传来重重一咳,内侍细长的嗓音响起:“裴夫人,一刻钟到了。”
屋内俩人皆是一怔。
一刻钟竟这样短。
沈玉娇低着头,再不敢看身旁之人,又低低说了声“对不住”,便急忙出了屋。
谢无陵站在原地,看着那对热烈燃烧的龙凤喜烛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娇娇!”
他快步追出去,院内已不见了那抹窈窕的红色身影,再往外追。
巷子前,甲兵们拔着刀拦在他身前。
“勿要伤他。”
泠泠玉质的男声响起,谢无陵抬眼,便见那一抹翩然白衣。
裴瑕站在巷口,如玉脸庞仍是清冷,只那双幽深狭眸直视着他:“你若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此时停下,于大家都好。”
“都好?呵。”
谢无陵直起身,冷冷睇着他:“原来名满天下的裴氏君子,竟是个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的废物?当初娇娇被小人陷害,一个小娘子带着孩子在外逃荒,你这个所谓夫君,在何处?她饿得瘦骨嶙峋,躲在土地庙里偷吃发霉贡品时,你又在何处?”
“要不是老子把她带回家,她早就饿死了!哪里又轮得到你来跟老子抢媳妇?”
一想到他带回家,把小媳妇洗得干干净净,每天各种好吃好喝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