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娆从药房管事处得知,老爷子有咳嗽的毛病,想帮着他制一味润肺丸,缺了一样珍贵的药,便去石室寻,她擒着一盏小灯来到石室门口,侍卫将石室打开,风浪从门口呼呼灌了进去,她连忙将小灯护在怀里,摸索而入。
微弱的烛灯只照亮了一小片天地,她循着记忆沿着药柜一排排寻找。
瞥见那味紫菀在上层柜格,她将灯盏置于长案,踮着脚去够那药柜,够不着,又将案后那锦杌给端来,踩着往上够,总算是够着,将药柜抽开,把紫菀给小心翼翼取出。一手抱着药盒,又将那药柜给往里推,偏偏是没对准,使了几次力,总算是推进了些,没防住脚下一滑,身子往后栽去。
“啊....”她失声,只当自己要撞在身后的紫檀长案。
一双手猝不及防伸过来,将她接了个满怀。
他挤进来的瞬间,将那紫檀长案一撞,灯盏跌落,顷刻寂灭。
傅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他出现得毫无征兆。
头撞在他胸膛,硬邦邦的,却顾不上痛,他右手强有力地钳住她的后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左手将她双腿打横抱起,热度透过面料传递,被他搂着的地方仿佛要烧起来。
她却不敢动,也忘了动。
室内无声无息,唯有狂风不停拍打着窗棂。
感官在黑暗里变得无比清晰。
心怦怦跳,似要从胸骨挣出。
药盒跌落,硬生生地搁在二人胸膛间,她双手趴在他肩上,拽着他的衣裳不放。
浑身的肌肉因她拽力而绷得极紧。
沉甸甸的呼吸泼洒在她额前。
带着几分酒气。
刺鼻的味道将她拉回神,她几乎寻不到自己的嗓音,涩声问,
“您..怎么喝了酒....”尾音颤颤巍巍的,在他晦涩的心间撕开一道口子,照入一抹光泽。
他咽了咽嗓,不知该怎么回她。
他想她,忍不住喝了些酒。
她听到出来,他呼吸有些凝重,嘴唇合了又开,仿佛说不出口。
傅娆眉心一颤,腿间的热度沿着血脉窜至脸上,她面颊腾腾烧了起来。
她的视线刚从灯火中跌入,不适应黑暗,瞧不清他的面容。
他却是如伏击的野兽,等候许久。
目光逡巡着怀里,令他魂牵梦绕的眉眼。
舍不得撒手。
呼吸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的怀抱坚实有力,给人没由来的安全感。
明明不应该,却忍不住贪恋,他给她带来的踏实与信赖。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仿佛将所有顾虑给剥离开来,只剩下柔嫩的,活生生的,跳动的心。
“您怎么在这里?”她柔柔地问,
裴缙终于舍得开口,“我许久不曾来这里...不放心,遂来看看...”
就差明说,他想她。
是熟悉的腔调,温柔至极。
离上回青山寺见面,已过去十多日。
明明算不得长,却仿佛隔山隔水,如隔三秋。
他们各自在相亲,像两条长短不一的小道,猝不及防撞在一块,又硬生生错开。
抱得久了,他手臂有些僵硬,忍不住用了些力。
傅娆回神过来,挣扎了下,欲从他怀里下来。
裴缙连忙抱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旁边的长椅上。
风声鹤唳,一遍又一遍从二人心头刮过。
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傅娆强装淡定,收回视线垂首抱着药盒。
心里却翻江倒海般,剧烈地跳动。
“您近来,过得可好?”她尽量显得平静。
裴缙坐在她对面的锦杌,眼神直勾勾望她,呼吸深一下,浅一下,
面不改色忽悠她,“还好,被我父亲逼着相了几回亲...”
“哦....”傅娆嘤咛了一声,她百无聊赖拨弄着怀里的药盒,漫不经心问,“那遇着合适的没?”
“没有...”
“遇着喜欢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缘分可遇而不可求...”他嗓音暗哑如撕裂的绸缎,
傅娆心跳漏了半拍。
四周静得出奇。
“你呢?”他又问,“那个太医怎么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傅娆闭了闭眼,羞涩地恨不得钻入地缝,摇了摇头。
爹爹与娘亲极力撮合他们两人,可傅娆对陈衡没有感觉。
嬷嬷告诉她,世人盲婚盲嫁得多的去了,处一处便有了感觉。
她还小,她不懂,她甚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却知道,她不想嫁给陈衡。
裴缙神色微敛,面前的女孩儿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性子倔得很,倘若威逼,只会适得其反,只能这样,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将她的心给凿开,她才会义无反顾嫁给他。
“没关心,感情嘛,总得你情我愿,慢慢来,总会找到合适的...”他这样宽慰她。
傅娆睁开了眼,湿漉漉的,望着他。
“四叔,当年救我爹的人是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