叵测,祝影忍不住自嘲道: “我怎么居心叵测了?”
景福便事情缘由说了出来,道: “他们参你言辞矫饰生非,与皇孙启蒙时做无法无天的狂悖言行,请陛下革去你往东宫的差事,说你这样的人会带坏了皇孙。
”他们就着你还参了黄采薇大人,说听闻你是由黄采薇大人启蒙的,所以那些狂悖的思想只怕是言传身教,天生心里不端,为此更要坐实了黄采薇大人是个善于伪装、内心藏奸的人。”
祝影怔住了,她与皇孙上课的话如何能叫这些外臣知晓?虽然她也做教案给学士们审核,但是她课上真正说出的话与教案上不可能一模一样,她的字字句句只有皇帝与太女最清楚,其余更具体的上课细节除非
皇孙本人透露,不然这些外臣无从得知。
这些人参她的折子上却将这些细节一字一句都排列清楚了,这只能说明他们与东宫的内臣勾结了,现在他们宁愿暴露了自己放入东宫的钉子,也要撕咬她一口,不是撕咬她一个从六品的官能有多大的价值。而是通过她可以摸到黄采薇身上,她与黄采薇曾经是师生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因为这层关系,她已经完全被视作黄采薇的私人,他们期待着由着她将黄采薇彻底拉下水。
但是这件事本质上也没有那么严重,她与皇孙上课的内容元新帝他们早知道了,要是真的不妥她早就扔冷板凳了,但是她还好好地当着自己的差事,正说明元新帝无所谓自己在皇孙前的授课内容与言行。然而这些善于拉大旗的御史却非要拿这个做文章,将她完全打成一位内心不端、言行狂悖、甚至有不忠之心的佞臣反臣,她越佞越不清白,才能更把黄采薇拉下水。而黄采薇已经被她牵连了,又是她的启蒙先生,她是肯定为这件事给自己写陈情折子反驳的。
一想到自己连累上了黄采薇,祝翻心里就恨意滔天,文官的春秋笔法、大作文章很容易拖下一个地位不高的小官。
这次参奏显然是做足了功夫,比之前对黄采薇的直接参奏更见御史“拆皮见骨”的功夫,他们这些人参奏总是先拿小事开刀,比如弹劾谁不够适当的一次言行,措辞失误的某次谈话,或者乍然为某个犄角旮見
里的案子平反,然后通过这些小事引入正题。
等小事能够引入正题了,他们才渐渐暴露自己的目的,将原来事件里细枝末节的地方转为一种整体的问题,从而上升到道德的层面,全面否定某件事,先将小人物击垮,才能引出小人物背后的大将拖到悬崖边
处刑。
每一次弹劾参奏他们都有着精密的布局,所以每次小的参奏开端都可以是风雨欲来的标志。
这样的弹劾流程在太女立了之后愈加成熟,元新帝倘若不耐这样的参奏,对此进行疯狂地打压,他们便打算启用自己文官那套天然占优势的话语权将元新帝形容为一个不能兼听则明的暴君。
他们正是预料到自己士大夫阶级的独有的对道德、礼法、政治、法律的话语权垄断在这个奇葩的新朝正在被慢慢剥夺,所以近几年频繁地发动这样的招数去确立自己的话语权垄断权力。
按照从前的套路,都是天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其中之一就体现在对整个朝廷上下无论君王还是黎庶的道德体系解释的垄断权,就连君主也没办法打断这样的垄断,这些文官们大部分做了官
就天然会抱团,会研究怎么往上架空君权,往下剥削黎庶。
虽然他们没有兵权,倘若遇到真正的暴君,毫无对抗之力,但是他们不是特定的一批人,杀死了这一批,还会自我繁殖出下一批拥趸这个原则的人物,这就是礼法派真正的根基。
然而这样的居心也要一个愿意按照套路出牌的君主,元新帝虽然案前放了不少各色各样的弹劾奏章,却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往心里去。
他甚至还把祝翻召到跟前宽慰了几句,然后为了表示端水,让祝翻回去写一个为自己陈情的折子就是了。
祝翻一看元新帝这个态度,就不怎么慌了,文官们架秧子架得再高,前提也要是皇帝配合啊,皇帝不配合,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下去,就是在尝试皇帝的怒气。
果然,祝鄂按照元新帝的暗示自我陈情了一番,元新帝就算她彻底摘干净了,别的御史还想继续弹劾,元新帝甚至一副“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的状态,这事就这样彻底翻篇了。
既然她被彻底摘干净了,黄采薇也就不能由着她被拉下水了。
祝翻不由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有些复杂,第一次她对自己为臣的命运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她这次没事是因为元新帝懒得计较,但是这是一个愿意入那些文官套的皇帝呢?那等着她的就是灭顶之灾了吧。
这才是真正的荣辱系于一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