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黎和风栖顺着走廊走,因为防空洞的特殊性,所谓的房间只是一个个单独隔开的窟窿,没有门窗,每个窟窿里都放着一张床,他们一路走过去,将每张床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除了这些灾民,还有身穿野战服的显然是萧晴带来的人,之前那个男的也是,大部分军人都出去了,留在里面看守和照顾的只有十来个人。
救出来的灾民数量也不多,时寒黎数了一下,大概只有三百来个人。
时寒黎给自己留下了大半个格子的食物,其他的全都放入了仓库中,她又把取来的防护用具全都放下,地下换气系统发出震震的轰隆声,在这个弥散着绝望的地方,这里和同在地下的地下城截然不同。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风栖脸色苍白,在这里他能感受到太多黑色的情绪,时寒黎对风栖点点头,风栖尽力想要扯出一抹微笑。
他来到空旷的走廊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埙,悠然沉静的曲子传出,不用他刻意扩散,封闭的结构将乐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十三号房中,萧晴正任由床上的死死握住自己的手,那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他们从倒塌的废墟底下把人救出来,为了保住他的命,不得不砍掉了他一条坏死的腿,但这么做了他也没能活下来,辐射反应加上持续失血,他还是坚持不住了。
将死之人爆发出的力气很大,他死死抓着萧晴,表情痛苦绝望,他哭着说:“我不想死啊……我妈妈还在等着我去找她,我答应妈妈一定会去找她的,这么多年我忙忙碌碌,几乎没怎么回去看过她,我答应她今年休假回去看她的……”
人就是这样,平时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很多事都能慢慢去做,但当灾难发生,一切分崩离析,他们才发觉原来有那么多的遗憾。
男人虚弱地哭泣,哭声越来越弱,他的凝血功能有问题,平时抽个血都得靠药物才能止血,在这种药物紧缺的时代,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等于宣告他的死刑,死亡临近的绝望和不甘让他心中的黑暗前所未有地泛滥起来,彻底淹没了他,他痛苦地抽泣,几乎不分敌我地攻击周围的人。
就在这时,悠扬柔和,带有强烈安抚力量的乐声传来,萧晴一怔,中年男人拼命甩动的四肢也一顿,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恍惚的神色,男人脸上近乎憎恨的绝望渐渐退了下去,专而变得安宁而舒适。
殷九辞一歪头躲开男人挥出来的拳头,冷声说:“疯够了就省点力气,本身就没多少血了还这么祸祸,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男人还沉浸在乐声中,萧晴毕竟是进化者,她很快地回过神来,顾不得震惊自己刚才瞬间宁静下来的情绪,连忙问:“他还有救吗?”
“要是执意想死也行。”没有时寒黎在场,殷九辞一点都懒得掩饰他的恶意。
“什么?”一起进来的那个青年也回过神来,直接露出震惊的神色,下意识地说,“但是他凝血功能……”
他是队里的医护兵之一,这些幸存者在刚被送进来的时候他就给每个人都看过,说实话每一个都很惨重,他们缺少药物和仪器,能不能活下来,说实话主要得靠这些人自己的造化,他们能做的不多。
殷九辞目光在他胸前的医护兵标志上一扫而过,随意地问:“在凝血功能差又大出血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青年一愣,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萧晴,在她默认的神色中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苍白的男人往这里一坐,对他发问的时候让他恍然想起了当年论文答辩时遇见的严厉导师。
“如果病人有凝血功能障碍又大出血,应该及时补充凝血因子和抗纤溶剂……”
他下意识地背起了书上的内容,在看到殷九辞瞥过来的“别说废话”的眼神,他顿了顿,犹豫地说:“现在没有这些东西,他的情况如果按照正常来说,是需要手术的……”
殷九辞站起身:“准备手术。”
萧晴不懂,但青年的神色更加愕然,他下意识地跟着殷九辞往外走:“但是这里没有设备,卫生条件也不达标……”
“你是上学上傻了吗?命重要还是卫生重要?”殷九辞刮过一记凌厉的眼刀,他去找时寒黎,刚才在医院里他可是搜刮了不少东西。
青年人都傻了:“但是创伤外科手术需要很精细的操作,没有辅助仪器的话就……”
“如果你不能帮忙,起码请做到一件事,那就是闭上你的嘴。”殷九辞冷冷地说,“我不需要只会聒噪的助手,要么信我,要么滚。”
青年立刻闭上了嘴,他的眼睛里还有着不可磨灭的震撼,然后他跟着殷九辞更紧了一些。
然而当他们来到仓库那里,却发现时寒黎不在这里,风栖正在擦着他的埙,准备第二轮吹奏。
殷九辞四下望了一圈,皱起眉:“人呢?”
“阿黎出去了。”风栖指向占据了一整个角落的东西,“那是他留给你的。”
想起来之前时寒黎说有什么在看着他们的话,殷九辞的眼神略显严肃,他对身后的小年轻扬了下下巴:“搬东西。”
年轻人正对着突然丰盈起来的仓库发呆,看得眼都直了,这帮人不是空着手回来的么?为